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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38)

杨怀瑜不紧不慢地走着,体态袅娜如春风拂柳。

老爷的意思很明白,不希望她嫁。

广西,那么遥远的地方,老爷为何选择那里,是因为天高皇帝远,还是因为信王?

老爷是何时做出这般打算的呢?可巧,杨怀瑾有孕,她得以探望。若没这个借口,老爷也会找借口让她去上香或者踏青吧?只要出门,安排一两个宵小还不是手到擒来?

微风吹来,卷着数片桃花,恰落在她肩头。杨怀瑜伸手拂开,不由想起“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的句子。

岂知,春才始来,便已经有落花了。

许是喝了茶的缘故,杨怀瑜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的情形一幕幕闪在眼前,她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那么对劲。

竹叶沙沙,夹杂着极细微的脚步声。

接着窗棂上传来小鸡啄米般的“剥剥”声。

杨怀瑜穿上外衣,随手拿起枕边的软剑。外间,有浓烈的安息香味。她屏住呼吸,悄悄推开门。

竹林旁,影影绰绰有个黑色的身影。

青桐见到她,露出憨厚的笑。

杨怀瑜转身就要回去,青桐动作更快,闪身挡在她面前,“大人嘱我来看看姑娘。”

杨怀瑜冷冷道:“劳他牵挂,我很好,半根毫毛都没少。”

青桐见她神情,便知她在记恨韦昕,有心解释,可想起韦昕的叮嘱,只好默不作声地拿出那个玉佩,“大人说,以后姑娘还是少戴它,免得有心人见了生事。”

韦昕是因为这个才摘去她的玉佩?

他说的有心人是谁?

杨怀瑜想起在太后凉棚里见到的那角明黄色的衣袍,脸色稍缓。却不去接,好半天,低低说了句,“既然你家大人喜欢,就送给他吧。”

也好做个念想。

青桐有些欢喜,将玉佩重新放回怀里,犹豫了下,掏出一个纸卷,塞给杨怀瑜。

“我可什么都没说。”青桐默默念着,施展轻功,消失在静谧的夜色里。

杨怀瑜就着灯光展开纸卷,是写得密密麻麻的两大页字,字体笨拙幼稚,运笔却很有力。想必是青桐写的。

杨怀瑜细细地读,“……子母蛊,十六年休眠,十六年活跃,十六年衰败,人死蛊亡,蛊亡人死。子蛊远离,母蛊感其生死,夜夜骚动,乱人心神,久咳不止。”

想起韦昕撕心裂肺的咳嗽,莫非他身上的就是子母蛊中的母蛊?

杨怀瑜略过中间的症状介绍,看下面的解蛊方法,“……贯众、黄精各半分,川贝两钱,温火炖半个时辰,以中子蛊之人心头血为药引,即除!若心头血不可得,亦可取列缺血代替,每月一次,连服十六年,方可彻除。”

列缺穴在腕间,属肺经。

韦昕中了母蛊,为什么要用她的血来解毒?难道她的身上有子蛊?

杨怀瑜猛地联想到姨娘曾经说讲的旧事,终于明白,十六年前,韦昕用一瓶药换一滴血,银针上沾了蛊粉,见血入体,自然而然地寻找最舒适最安稳的地方沉睡。她在胎儿时期,体内就已经有了子蛊。

所以,韦昕在郾城地宫里会说,“你放心,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不会轻易让你死去。至少在及笄之前,你会安然无恙。”

韦昕凭借母蛊对子蛊的感应,来判定南宫后人的生死及方位。如此,既可以顺滕摸瓜得知找到藏宝图,又能找到南宫后人解了他体内的蛊毒。

十六年前,韦昕不过八岁出头,就这样狠绝,不惜以十六年的痛苦折磨来换冰凉无情的身外之物。

况且,他就那么笃定罗文凤一定会生下那个孩子?一定会养大她?

韦昕真是打得好算盘,给她下蛊,还指望她拿命来救他吗?

杨怀瑜冷笑一声,将纸凑近烛火,转眼成了灰烬。

长夜愈加难熬。

窸窣的竹叶声,扰得人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在廊坊的破庙里,萍水相逢那次,韦昕是因为蛊虫的作用,才对她那么好?

及笄那夜,韦昕为什么不取她的心头血了,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圣旨还是他对她确有一丝不忍?

倘若他顾惜她的命,为何没有取她的腕间血?每月一次,还不致于死人。

那夜去韦府,韦昕并未咳嗽,他的蛊毒已经解了?

他如此敌视她,几次三番冷嘲热讽,可桃花宴,为什么又来帮她?

一个个问号在脑子里乱窜,如同成团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梦里也不清静,一会梦到韦昕拿着刀对她笑,一会看见韦昕冷冰冰地注视着她,一会梦到采芹煞白着脸喊救命,一会又梦到杨重运拍着桌子,“你不是我的女儿。”

杨怀瑜大汗淋漓地醒来,又是日上三竿。她骇了一跳,急忙唤采芹来帮她更衣。

采薇笑盈盈地走来,掀开姜黄色的焦布帐子,“姑娘倒是好睡,早上我去跟夫人禀了,说姑娘象是受了风寒。夫人已让人去请大夫了。”

正说着,惜莲来回,“姑娘,冯太医来了。”

采薇忙伺候着杨怀瑜换了衣服,又替她梳了头,将内层的薄纱帐子放下,才将太医请了进来。

冯太医取出条红线,一头交给采薇让系在杨怀瑜右手腕间,一头用手指捏住,诊了回脉,说是体虚受凉引起的风寒,并无大碍。

冯太医去了外间写药方。

杨怀瑜躺在床上,听到窗外有小丫头叽叽喳喳在说话,隐约感觉提到“一见倾心”“求亲”等字,便叫了采薇进来。

采薇笑着说:“方才郑尚书的夫人来保媒,说昨日萧大人见了三姑娘的芳容,很是动心,连夜去了郑尚书府邸,求郑夫人上门说亲。”

杨怀瑜道:“夫人怎么说?”

“夫人还没应呢,说要跟老爷商量,待老爷拿主意。”

杨怀瑜大为不解,韦杨两家结亲,如果去年大家还不清楚皇上的心思的话,那么通过今年接二连三的事情,但凡在政事上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皇上的意图。

萧如是倒好,作为皇上的新宠,不但不避嫌,反而主动上门求亲,他打得又是什么主意?

杨重运到底应不应这门亲事呢?

按普通人的思维,这其实是门极好的亲事,萧如是虽然官职低,但如今正蒙圣宠,又是内阁群辅之一,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可杨重运的想法,杨怀瑜却猜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韦昕不想娶,皇上让他娶

杨怀瑜想嫁,杨重运不让她嫁

阴差阳错,总有许多曲折,不过,前途总归是幸福吧~~

☆、想不到

萧如是求娶杨家姑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盛京,自然也瞒不过韦昕的耳目。

韦昕捧着官造的青花瓷茶盅,浅淡地笑,“萧如是算盘打到杨家去了,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否如愿以偿。”

饮尽了茶,青梧将茶盅端下,再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大信封,是林淮扬通过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信封很厚实,里面放着两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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