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嫡妻(98)

新月很聪明,聪明就意味着对别人的看法更加敏感,倘若气量稍窄些,很容易受到挑拨做出非分之事。

一盏茶喝过,武康侯夫人跟钟琳到了,众人一并往蓼花亭去。

因昨夜下了雨,石子路上有些微湿痕,路旁落叶无数,混在枯藤野花间,杂乱却极具野趣。

蓼花亭西北两面围了极轻薄的素纱屏风,秋风透过素纱吹进来,变得轻柔温和。朝向月湖的那面没有屏风,只见满湖平波,残荷枯立,有种颓败的美,而湖边栏杆旁却怒放着野生的雏菊,生机勃勃。

武康侯夫人不住点头,“花园布置得清雅绝伦,不带丁点儿匠气,可见你的心思灵巧通透。”

宋青葙笑道:“这倒不是我的主意,是望海堂的管家布置的。”

差一刻巳初,宾客已差不多到齐,秦府的两位长辈都没露面,秦钰心里暗暗着急。

白香不来,宋青葙不愿勉强她,可为着秦钰的脸面,老夫人务必得到。

宋青葙给碧柳使个眼色。碧柳心知肚明,提着裙子急步往瑞萱堂赶。

老夫人正拿乔,魏妈妈在一旁软语相劝。

碧柳风风火火地走过去,搀起老夫人的胳膊就往暖轿上架,“吉时快到了,宾客们都等着老夫人呢,去晚了恐被人家说咱们府上没规矩。”

老夫人其实是爱热闹的,但想最后拿一把逼着宋青葙亲自来请,一听碧柳的话,想到秦家的脸面,遂半推半就地上了轿。

抬轿的婆子个个膀大腰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魏妈妈眼看着走到一丈开外了,急忙催着红梅跟上去。

及笄礼照宋青葙的计划按部就班地结束,宾客用了顿清淡却别具匠心的午饭。饭后,大表嫂早早就大表哥接回去了。

其余的人,有爱热闹的围在湖边钓鱼赏景,有喜安静的则在亭子里喝茶对弈。

大舅母陪着老夫人跟武康侯夫人聊得投机,秦钰忙着招呼客人吃点心,时不时地看着茶水够不够,丁九娘便招呼她,“别忙了,有丫鬟照看着就行,你坐下歇会儿。”

秦钰赔笑,坐在她旁边,聊起花花草草的事。

钟琳冷眼看着,对宋青葙道:“你这小姑还算懂事。”

宋青葙悄声道:“有陈姨娘点拨着,不会太离谱。陈姨娘才真正是个明白人,每天除了礼佛就是做针线,半点俗事不管,也不东跑西颠地现眼。这二十多年来,硬是没出过一次头,没争过半点宠。两个儿子也本分,不卑不亢的,半点不糊涂,就是不知道以后娶了亲会怎样。”

钟琳便笑,“其实丁九娘要没定亲,嫁到你们府上倒不错,她是个性子软的,指定不给你添堵。”

宋青葙也不无遗憾地说:“确实可惜了。那两人我倒不愁,男人晚点说亲也没什么,小姑倒是着急,到如今八字都没一撇呢。”

“确实不好嫁,”钟琳笑得促狭,“寻常人家听到上面有三个哥哥,而且个个不好惹,谁敢娶?”

宋青葙白她一眼,“所以,我寻思着门第家世都无所谓,只要男方不犯浑,爹娘兄妹别太各色就行。可条件就是放得这么低,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钟琳见她无尽烦恼的样子,安慰道:“既然已经耽搁了,再多等一两年也没什么,十七岁上嫁人的也不是没有。”

宋青葙想到皇上只能支撑一两年的事,犹豫半天,吞吞吐吐地说:“我还是想赶在这两年了结了,拖延下去,说不定有什么大事耽搁了。”

钟琳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压低声音,“我家大哥拘着嫂子不让她回娘家了。”

宋青葙吃了一惊,“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这几天,郑德怡给她三哥说了亲,得了娘家喜欢,顺义伯夫人给大长公主送了两盆极品兰花,很讨大长公主欢心。现下规矩也不立了,两头正热络着,倒把婆婆又冷落了。我嫂子惦记她娘,可大哥说,没要紧事别回去,免得沾一身腥。”

宋青葙沉默会,问:“郑德显的亲事到哪儿了?”

钟琳道:“大礼小礼都过完了,婚期也定了,就在腊月。具体哪天我却是不知。”

这也太快了,已经议定婚期了,可见宋青莼的信也没起什么作用。

宋青葙黯然摇头,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来,禁不住咬紧了下唇。

钟琳悄声道:“你也不用难过,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反正你跟那头已经没什么关系,现下看这局势,倒是撇得越干净越好。”

宋青葙忧愁道:“仍有一事却是为难,不看别的,单看祖母教养我多年,实在不忍心逼她到绝境。”

钟琳也没办法,“那就只能再等等。”

两人聊着聊着,心情均都沉重起来。钟琳尤甚,“……大哥跟二爷都喜好结交士子,在文人里颇有声望,届时免不了被牵扯进去趟浑水。倒是你,可以紧门闭户不管这些事。只要没有大过大失,任是哪方上台都不会拿勋贵开刀。”

宋青葙自嘲道:“可见,这名声不好也不完全是坏事。”

一时,倒让钟琳笑出声来。

宋青葙又道:“只是如今真想置身事外恐怕难了,你说你婆婆难道没存着心思?要不怎么就屈尊纡贵地来给个庶女插簪?”

钟琳点着她的脑门,无奈地说:“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她还真存了心思,就想到时让诚哥儿到你家避几天。大哥也是这个意思,一有动静让让二爷跟我还有孩子出城,若城门关了,就到你家来。二爷不同意,说不能留下婆婆跟大哥一家。我也犹豫着,要是二爷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一起做个伴。”

“胡说!”宋青葙急道,“就依着你婆婆的意思,你们一家三口都住过来。但凡有我在,总能护得你们周全。”

钟琳安抚般拍拍她的手,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早,事到临头再说吧。”

申初,宾客散尽,秦钰对着神情疲惫的宋青葙端端正正地行个福礼,“多谢嫂子周全,让嫂子受累了。”

宋青葙笑着扶起她,“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往后你可要自己好好打算打算,抽空绣绣嫁妆,学点认字写字,以后要陪嫁的丫鬟也得调~教起来,事情多得很。还有,你可想好了,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秦钰毫不犹豫地说:“我听嫂子的,嫂子看中哪家,我就嫁哪家。”

宋青葙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你呀,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答复我,今儿你也累了,好生歇歇吧。”

秦钰应着告辞。

夜里,宋青葙偎在秦镇怀里细细地说了跟钟琳的话,又忍不住哀声叹气。秦镇小意地安抚她半天,才哄得她沉沉睡去。

窗外,萧瑟的秋风呼呼地刮,有枯叶簌簌落地的声音。

秦镇凝神聆听一会,拿起床脚的长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

一弯残月孤零零地挂在天边,借着黯淡的月色,秦镇看到两道黑影正翻过院墙,一跃而下。

上一篇:愁嫁记 下一篇:如意狼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