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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48)

话里话外很明显地是在彰示自己的地位。

宋青葙无语,可见到她这样照顾自己的生意,仍是笑盈盈地道谢收下。

碧柳沏好茶,极有眼色地陪着郑德怡的丫鬟到外面转。

郑德怡掏出个纸卷,递给宋青葙,“在三哥屋里找到,真没想到三哥竟如此重情重意。”

宋青葙大致扫了眼,立刻明白这就是当初千云写的那个戏本子。

“早知道,三哥对三娘情根已深,我爹跟我娘也不会棒打鸳鸯,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三娘当初怎么就不肯分辨半句?”

宋青葙眼神茫然而困惑,“袁大奶奶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戏里不是写着徐二娘跟张公子,怎么又关着你三哥了?还有,你让我分辨什么?”

郑德怡着意地看她一眼,笑笑,“三娘是聪明人用不着装糊涂,我也不卖关子。明摆着,三哥这戏就是为你写的,他是想让千家班在上元节那天唱,好打动我爹,以便娶你进门。没想到丁二从中作梗出了意外,戏也没唱成。不瞒三娘,自打那天起,三哥就没露过笑面儿,不是抱着酒坛子就是盯着戏本子。我娘悔得不行,说不该拆散你们,眼下真心想成全你们俩……难道三娘半点不念三哥的情分?”

宋青葙冷笑,郑三还真是个痴情的种子,他痴情也倒罢了,为何要扯上自己当幌子?千云活着如此,如今千云都死了,他还不让自己安生。

深吸口气,也笑道:“袁大奶奶真有意思,戏就是戏,都是写着玩儿的,哪会有人把戏文当真事儿?我没见过你哥,你哥也没见过我,谈不上什么情啊意的,没准你哥听戏听多了,一时分不清戏里戏外也是有的……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自打退亲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过再进郑家的门。袁大奶奶也劝劝郑伯爷跟郑夫人,京都有才有貌的女子有的是,宋三不敢高攀,也攀不起。”

郑德怡闻言,端起茶盅抿了口,左手指无意识地转着右腕戴着的一对红宝石手镯,良久才勉强露出个笑容,“好马不吃回头草,嗯,三娘有志气,我记得以前三娘最讨厌仗势欺人之辈,其实有时候能够倚仗权势压人一头也很有趣……你们宋家跟我们郑家都来自济南府,到京都这么多年,济南还有不少我爹以前的属下,宋家人丁也还兴旺吧?对了,还有付家,听说你舅舅他们生意做的极好。”

呵,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郑家摆明是要仗势欺人了。

宋青葙双眼微阖,心里涌起无限悲哀。宋家的人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付家呢?大舅母千里迢迢赶来为她庆生……心念电闪之间,她想起昨夜的纸笺,破釜沉舟般咬了咬唇。

打定主意,宋青葙起身,将杯中残茶泼掉,重续上新茶,慢悠悠地开口,“冷茶剩饭什么的,该倒就得倒,该扔就得扔,勉强用了最是伤身……说到权势,听说安国公很得皇上信任,不知道清平侯如何?”

郑德怡诧异地抬头,她自然听说了清平侯世子托人提亲,也听说媒人大包大揽地应了那几条惊人的规矩,可她压根就不相信宋青葙会答应。

秦镇的名声在京都跟丁家那杂种算是半斤八两,而且还克妻,但凡女子见了都唯恐躲闪不及。

难道宋三娘竟然舍弃自己玉树临风的兄长而选择那个轻薄无状的人?

她够狠,连自己的命都能豁上。

又提及安国公,就算安国公跟自己的父亲不和,难道她还够得着安国公不成?

郑德怡用力攥紧茶盅,神情冷肃,“安国公怎么说也是外姓人,哪比得上自己的儿子可靠?至于清平侯,整天尽上折子给儿子请罪了,也不见得能得皇上的心。”

“唉,得不得心,反正公大过侯,侯大过伯,一级压一级呗。”宋青葙笑得云淡风轻,看了看更漏,惊讶道:“哎哟,说会话的工夫就晌午了,三圣庵的斋饭素淡可口,袁大奶奶留下来尝尝?”

郑德怡却笑不出来,盯着宋青葙打量两眼,“三娘,是我小瞧你了。”高昂着头离开。

宋青葙颓然坐在椅子上,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了满脸。

碧柳吓了一大跳,忙问:“姑娘,怎么了?”

宋青葙拭拭眼泪,“没事,就是心里难受,我去内室躺会儿,午饭不用了。”

碧柳不放心,让碧桃要了盘素包子,一边吃,一边坐在内室门口守着。

生平第一次,宋青葙哀叹自己命苦,自小跟在祖母身边不得母亲疼爱,不疼就不疼吧,有娘总比没娘强,谁知道刚满十岁,父母就接连去世了,没过几年,亲事没了,家也没了,所有的亲人一夜之间都弃她而去。

这样倒也罢了,好歹自己也能撑着过,可莫名其妙地竟惹上京都最难缠的两个无赖……又被郑家苦苦相逼。

自己不愿意守着郑三那种人过日子,又不能连累无辜的舅舅,实在没法子,扯了清平侯这张老虎皮当大旗,可她真的不甘心嫁给声名浪迹的秦镇。

宋青葙抓起床头针线笸箩里的剪刀,突然有种轻生的冲动,死了就一了百了,再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再不用提心吊胆百般算计。

而且死了就可以见到母亲,就能问问她,究竟为什么那么狠心抛下自己?

宋青葙哭一阵,哀叹一阵,再哭一阵,再哀叹,泪眼蒙胧里,窗户纸由明亮变得灰暗,再变得漆黑,待再睁开眼,天色已大亮。

碧柳打着哈欠进来,“姑娘可睡得沉,再不起,舅太太就该到了。”

宋青葙瞧一眼更漏,都辰初了,急急忙忙梳洗罢,换了件鹅黄色的褙子,因见眼皮有点肿,又扑了些脂粉上去。

刚装扮好,钟琳竟来了。

宋青葙看着她隆起的大肚子又是感动又是担心,“你身子不方便,还来干什么?磕着碰着怎么办?”

钟琳笑道:“你的大日子,哪能不来?没事,我现在好着呢,二爷也来了,在跨院等着。”

旁边陪着的婆子也跟着笑,“打上个月我们二奶奶就唠叨宋姑娘的生辰,一早儿就备好了贺礼。”

宋青葙握住钟琳的手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

三个月没见,钟琳下巴变圆了,脸颊长肉了,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红润透亮,周身洋溢着即将做母亲的光彩。

宋青葙由衷地替她欢喜。

两人正说话,大舅母推门而入。

宋青葙忙给两人介绍,大舅母对钟琳的好感顿生。高门大户的媳妇,又怀着孩子,还惦记着大姑娘的及笄礼。

能有个这样的手帕交,是大姑娘的福气。

大舅母盘算一番,笑道:“既然杨二奶奶在,那就麻烦您当个赞者,我去请慧真师太来给大姑娘插簪,咱们把礼数全了。”急匆匆地出去。

没多久,慧真师太带了个老妇人来,“我是出家人,不好插手这些俗事,这位老夫人刚好在,听说缘由就自动请缨来插簪。”

宋青葙见老妇人已年过六旬,穿着秋香色锦缎褙子,额前戴着珍珠嵌宝抹额,腕间笼着串檀香木刻成的佛珠,料定其身份不凡,忙上前行礼,“劳烦老夫人拖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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