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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44)

顺义伯粗粗看完奏疏,气得肺都炸了,安国公这老贼仗着曾是皇上伴读,竟敢倒打一耙。

昨天,他已问得清楚明白,郑德显是听说丁骏找他,才去了四号院。刚进正屋,头脑勺就捱了一闷棍,后来又被疼醒了,至于中间怎么脱的衣服,怎么上的床一概不知。

顺义伯一把年纪,从没这么丢人过,真想打死这个让他大失颜面的儿子。可转念一想,嫡长子已经死了,要是郑德显再有个好歹,顺义伯的爵位很可能会因无嫡子承继而革除。到时候,淑妃娘娘肚里的孩子该倚仗谁?

为了将来的大局着想,顺义伯明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丁骏欺辱了,却忍着没有去讨要说法,没想到安国公却恶人先告状。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顺义伯在皇上面前没敢发火,回府后立刻找人将丁骏的事迹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呈了上去。

安国公当然不能善罢甘休,又写了封奏折,将顺义伯以前在山东苛虐官兵之事一并写上。

顺义伯与安国公在京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围了不少附炎趋势之人,见这正是表忠心现情意的好时机,纷纷上书声援,一时飞往皇上案头的奏折跟雪片般。

皇上不厌其烦,找来五爷,“摘星楼是你的产业,怎么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五爷挑眉,笑眯眯地说:“皇兄,摘星楼虽是我的产业,可来者是客,我也不能把人给赶出去。我已查得一清二楚,都说两人时不时地约在那里喝酒,上元节那天也是约好了的。”

皇上闻言,很着意地看了看五爷,各家各打五十大板,令顺义伯与安国公各自管教子女整顿门风。

日子在两家吵吵闹闹打嘴仗中一天天过去,二月二那天,淑妃娘娘生了个七斤三两的大胖小子。皇上心花怒放,给淑妃晋位至贵,成为郑贵妃。

郑夫人进宫看女儿,顺便提起了糟心事,“显哥儿如今是性情大变,开头几天虽然闷闷不乐可吃饭什么的还好,前两天出去走了走,回来后连饭都不吃了,整天就抱着个酒坛子。你说该怎么办?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听……我只后悔没听他的话,当初他想娶宋三娘就由着他娶回来好了,也不至于成现在这副样子。”

贵妃娘娘吃着云片糕,问道:“宋三娘又定亲没有?”

郑夫人不屑地说:“听说在三圣庵奉佛,倒是没听说定亲。她那样的闺女,谁家敢要?”

贵妃娘娘闲闲地说:“三弟想娶就娶回来,过几年风声过去,三弟对她的心也淡了,想法子休了或者怎么着都好,到时自有大把好闺女等着挑。”

郑夫人细细一琢磨,是这个理儿,连忙告辞回去找郑德怡商量。

郑德怡皱着眉头道:“三娘这人性情是真软和,可就是认死理儿,既然已经退了亲,就不会再吃回头草,上次我劝她不也碰了软钉子。”

郑夫人怂恿道:“上次是纳妾,这次可是堂堂正正地进门当奶奶,没准还能挣个诰封,世子夫人,正一品,宋三娘还能不乐意?”

一品诰命夫人,平常人想都不敢想,连自己都没有夫人的封号,宋三娘会不动心?

想到此,郑德怡语气松动了许多,“我试试,不过白家胡同那边说不管她的事,要真谈下来,这三聘六礼还不知怎么个过法?”

郑夫人道:“先到白家胡同谈谈口风,实在不行,还有付家那边,总能找出个管事的长辈。”

郑德怡笑道:“这倒不急,宋三娘要在三圣庵住上百天,咱们有得是时间商量。”

三圣庵也位于簪儿胡同,离清平侯府仅数丈之隔,因供奉着释迦牟尼、阿弥陀佛跟观世音菩萨而得名。三圣庵在京城很有名,除去慧真大师佛法深厚之外,还因庵内有棵极有灵性的姻缘树,常有女子来拜树神询问姻缘。

宋青葙之所以选择在三圣庵避难,也是因为这两点。

为母亲超度祈福,自然要找个佛缘深厚之地;女儿家本就关心姻缘大事,宋青葙又姻缘不顺,想一并拜拜树神也在意料之中。

任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合情合理。

三圣庵是千年庵堂,庵内古木郁郁葱葱带着岁月独有的悠远沉静。

自打来到三圣庵,宋青葙像是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见到绿洲般,整个人立刻变得安定而从容,就连令她紧张担心的灰衣人也抛在了脑后。

张阿全每隔七八日会送纸墨衣物来,顺便也带来外面的消息。

这天,他便谈起演乐胡同新开的一家点心铺子,“店名叫凤栖,店面差不多有良木的两个大,布置得很清雅,点心做得也精致。姑娘猜,掌柜的是谁?”

碧柳催促他,“卖什么关子,快说。”

宋青葙思索片刻,笑道:“可是千玉?”

张阿全微笑点头,“姑娘真聪明,就是千玉,不过他已经改回本名林蒙了。”

碧柳讶异道:“他不唱戏了?”

张阿全回答:“嗯,脸上落了道一寸长的疤,没法唱了。”

宋青葙问道:“东家是谁?”

张阿全道:“林蒙说不便相告,我就没再问。”

宋青葙并不在意,只问道:“良木的生意如何?”

“开头清淡了几天,这阵又好了,凤栖处处学良木,连盛点心的食盒衬里的白棉纸都跟着学,但凤栖不做磕花饽饽。林蒙说,到底是俗食,难等大雅之堂。”

宋青葙乐不可支,“千玉聪明,戏文里的东西学了个精透,也不知是谁慧眼识英雄找上了他?凤栖的生意不会差。”

说笑了一刻钟,碧柳送张阿全出去,回来后神情紧张地说:“姑娘,不好了,那人找上门了。”

宋青葙看一眼碧柳头上晶亮的水珠问:“下雨了?”

碧柳本能地回答:“不大,就是飘着雨丝。”

宋青葙笑笑,再问:“谁来了?”

碧柳已松缓下来,平静地说:“那个穿灰衣的人,也不知他看没看到我。”

三圣庵只允许女客入内,有时女客会有男伴相陪,慧真师太就将正门旁边的三间屋隔成个单独的小院落,摆上茶水点心棋谱经书等,供他们解闷。

因张阿全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常来常往甚是规矩,女尼就特准他进去说话,不过进出都得有人陪着。

碧柳便是在送他出门时看见了跨院里的秦镇。

宋青葙闻言不由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半扇,遥遥望过去。

就看到斜斜的雨丝里,那人一袭灰衣,负手而立,看上去桀骜不驯,可是又似极有耐心般,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宋青葙直觉地认为,他并非前来找她,而是在等人。

是等谁呢?妻女还是……

宋青葙有片刻失神,想起元宵节那天,他揽在她腰间落地时,短暂的踏实与心安。

凭着多年习武练就的敏锐感觉,秦镇断定有人躲在暗处偷窥自己,他小心地辨明方位,猛地一抬头,那人极快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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