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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36)

“嗯,我晓得了。”常喜答应着退下。

宋青葙提笔将先后两次送去的点心大致合算了遍,写出几个数目来,吩咐秋绫按照数目准备点心。

刚放下笔,碧柳慌里慌张地进来,“姑娘,王劲来了,就是玉姨娘的那个邻居,还带了个陌生男子,说是有要事知会姑娘。”

宋青葙皱眉,“什么事儿?”

“他不说,说只能说给姑娘听。”

宋青葙冷冷地道:“既然见不得光,定非什么好事,就说我正忙着,没空。。”

碧柳应声出去,没多久小跑着进来,手里攥着个纸卷儿,“王劲说姑娘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见不见。”

宋青葙接过来,只扫了两眼,脸上立刻变了颜色,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碧柳不明所以,担心地问:“姑娘?”

宋青葙咬着下唇沉声道:“将那两人请到花厅,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隔着屏风,宋青葙静静地看着花厅的两人。

王劲个头魁梧,穿身土灰色裋褐,半个屁股捱着椅子边,看上去局促不安。

另一个人则沉稳得多,安坐在官帽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高几上的花斛。

宋青葙轻咳一声,那人转过头,露出一张标致得犹胜女子的面容,起身长揖,“千玉见过宋姑娘。”

宋青葙没吭声,问王劲:“银子凑够了?”

王劲掏出个荷包,“还差八两,不过有支金簪,不知能不能顶数?”

碧柳接过荷包,数了数,一对十两的锭子,三只五两的锭子,还有七八块碎银子,差不多有四十多两,遂点头,将簪子递给宋青葙。

簪子式样很简单,簪头是对并蒂莲,做工一般。

宋青葙笑笑,“将就着吧。”

王劲闻言,大喜过望,“砰砰砰”对着宋青葙磕了三个响头。

宋青葙安然受之,“希望你将来发达之后,别忘记曾因求娶玉娘,而跪过一个小女子。”

王劲一愣,凝重道:“姑娘之言,王劲铭记在心。”

一时,屋内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宋青葙紧握着纸卷,手指已有些发白。

千玉却端起茶杯,一手惦着杯盖轻轻拨着水面上的茶叶,屋里便响起细微的碰瓷声。

王劲瞧瞧屏风,又看看千玉,开口道:“姑娘,昨天有人找到我家班主,说要排出戏……”

第27章 戏里戏外

宋青葙微微一笑,“排戏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爱看戏。”

千玉放下茶杯,起身,慢悠悠地踱到屏风前,“姑娘不爱看戏,可有得是人想看姑娘的好戏。”

隔着薄如蝉翼的绡纱,他的声音低且媚,有种魅惑人的力量。

宋青葙深吸口气,指腹摩擦着纸卷,竭力平静地说:“公子既然找上我了,又何必卖关子?”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千玉低低笑着,细长的手指拂过绡纱,描摹着黄杨木框架上繁复的缠枝梅纹路,“相托之人姓凌名云,艺名千云,这出戏就是他写的。我曾与他在同一处学艺,对他的小癖好略有耳闻,见到戏本子不免联想到三四个月前京都挺轰动的一件事,就顺便打听了下……王大哥素日对我有恩,正好他为银子发愁,我想我既然答应他作媒人,索性好人做到底,就一同来看看。”

宋青葙浅笑,“王劲跟玉娘的事儿,我本就没打算拦阻,倒是公子,听着像是个明白人,怎么说话也藏一半露一半?”

“千玉也想探探姑娘的底儿。”千玉轻轻叩着屏风边框,有点像西皮流水的板儿。

屏风内,露出他半截儿手指,修长有力,保养得很好。宋青葙着意地看了几眼,低声问:“千云为何找上千家班?戏什么时候上演?”

千玉回答:“什么时候开演,我不清楚,他也没说,就说年前练熟了。至于为何找上千家班,一来德云社庆丰班等知名戏班子有专门写本子的人,他们从来不用外面的本子;二来,千家班到京都不满半年,还没站稳脚跟,手头不怎么宽裕,千云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有这笔银子,戏班子上下三十多口就能过个安稳年;第三……”笑了笑,“这出戏,千云指定由我演。”声音里,含着浓浓的自嘲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分辨的凄凉。

宋青葙不由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盘算许久,方道:“眼下我也没好法子,等想出个眉目来,会找人知会你……你平常可空闲?”

千玉闻言,却轻松起来,笑道:“有姑娘这番话,千玉就放心了。我平常上午排戏,下午上台,夜里多半没事,姑娘若找我,草棚子后面一溜最东头那间就是。”

虽是正经八百的事情,经他这么一说,却凭空多了几分暧昧。宋青葙气恼,起身道:“银子我收了,玉娘何时跟你们走?”

王劲闻言,忙恭敬地回答:“我找人算过了,十六那天是吉日,要是方便的话,我巳初在角门等着。”

千玉却赶着问:“若千玉有事寻姑娘,该往何处去?”

宋青葙顿足,“贡院附近有家叫文福记的笔墨铺子,掌柜姓赵,有信送到那里就成。”

回到西厢房,宋青葙将手里的纸卷往桌上猛力一拍,震得杯盏叮当作响,“无耻!卑鄙!”

怒气不加掩饰地从她纤弱的身躯散发出来,竟如惊涛骇浪般可怕。

碧柳从没见宋青葙这么气愤过,在武康侯府出事那次,姑娘是震惊且自悔,被赶出白家胡同,姑娘是失望又绝然,可前两次,她都能很快地平静下来。

这次呢?

碧柳小心地换过热茶,端到宋青葙面前,犹豫着开口,“姑娘在为千玉生气?他就是个唱戏的,不值当。”

宋青葙接过茶盅,捧在手里,嗅了嗅馥郁的茶香,淡淡道:“千玉是个聪明人,难怪能与丁二周旋这么久。我不是气他,而是生气郑三。”顿了顿,声音低下来,“眼下我倒是庆幸出了先前那档子事,若是真嫁到顺义伯府,这日子……”

声音更低,几不可闻。

——

此时此刻,下洼子。

凌云执把桃木梳,细细地将郑德显的头发梳顺,轻柔地绾成髻盘在头顶,用亮蓝色的缎带系紧,再戴上四方平定巾,拿过靶镜,“三郎,如何?”

郑德显瞧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笑道:“凌郎的手真巧,心思也巧,多亏你想出这个法子,要单靠着丁二爷可是靠不住。”

凌云轻笑,“我也是戏文唱多了,突然想出来的主意。以前走街串巷搭戏台的时候,这种才子佳人的戏码最受欢迎。三郎,你跟宋姑娘就是一对苦命鸳鸯,郎有情妾有意,苦于市井流言与爹娘压力而劳燕分飞两地相思……这出戏唱出来,任是再无情的人也会被你们的情意打动,到时候再有个知情知趣的人点拨几句,五爷一拍板,三郎跟宋姑娘的事不就成了?就五爷的身份地位,谁敢拨他的面子?”

郑德显思量会,“怎么把戏唱到五爷跟前去?千家班又不像德云社,但凡红白喜事就少不了,五爷管着教坊司,好听的曲儿听得多了,能看上这个草台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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