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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194)

付氏这样说,也这样做了。

秋绮跟秋绢都嫁得很好。

可轮到自己时,秋绮只能死死咬住不想嫁人不松口。

付氏劝过她无数次,秋绫都是摇头拒绝。

其实,她何曾不想嫁。

有时值夜,她在外间听到内室的动静会面红耳赤,也会幻想着自己成亲时的情形。

可是,她不能。

十三四岁的时候,秋绮跟秋绢先后来了月事,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恹恹地不想动弹。

秋绫也是。

事实上,她却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因为她从来没来过月事。

偶然,她听灶间的婆子说起,这种女子叫石女,没法子洞房,更不可能生儿育女,是不祥之人,被人知道要沉塘。

那天,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夜。

后来,她每个月也算着日子,装模作样地不思饮食。

慢慢地,大家都知道她不想嫁人,付氏也不再逼她。

秋绫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跟在宋青葙身边,跟着宋修远身边,等到自己老得干不动的时候,就默默地离开,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死去。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韦岳。

开头的接触是因为她可怜他一副好相貌,一身好才华却落了个残疾。

她帮他收拾屋子,帮他洗衣服。

韦岳替良木刻模子,也替凤栖刻。

凤栖的模子往往关乎风花雪月关乎才子佳人,常常会有令人脸红的动作。

秋绫替他整理画稿子,看到了,不免会心生感慨。

有一天,她看到韦岳在画画,竟然口不择言地问了句,“韦先生画得这么逼真,是不是以前有过女人?”

不等他回答,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匆匆离开了。

连着好几天,她无颜见韦岳,没多久就听说韦岳去了净心楼。

再然后,她到了宋修远那边。

本来以为,两人再不相干,她就可以彻底地忘记那天说过的不过脑子的浑话。

谁知道,有天她去绸缎铺买布料,刚进门,竟然见到了韦岳。

秋绫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等选好布料出门时,竟然发现韦岳走得跟自己是同一条路。

原来,净心楼跟宋修远的住处相隔不过三四条胡同。

那天,韦岳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没有过女人,那些画是看册子之后,想象出来的。”

秋绫就问:“为什么不找个人成亲?”

韦岳道:“本来就穷,而且是个残废,不能生儿育女,谁愿意嫁?”

秋绫闻言,脑子跟中了邪一般,说:“我也没法生养。”

她记得,韦岳的眼当即亮了,他说:“那不如,我们凑合着一起过,也好有个依靠。”

秋绫吓得落荒而逃。

再后来,她搬到田庄上,韦岳不知从何处打探到消息,一瘸一拐地来问她,“我虽身有残疾,可并非一无用处,足能赚钱养活你,你不考虑一下?或者,你是瞧不上我?”

秋绫连忙摇头,“不是,我很仰慕先生的才华,只是,我年纪大了。”

韦岳微微笑道:“现在还行,可要再不成亲,年纪可就真的大了。”

秋绫又道:“韦先生是自由身,我是奴籍,卖身契在夫人手里,总得问过夫人才成。”

韦岳无谓地说:“如今我也仰仗夫人吃饭,跟你一样。再说,我们也不会有儿女,自由身跟奴籍不差什么。回头我去求夫人。”

秋绫一直很担心,怕宋青葙追根究底,可没想到宋青葙虽然惊诧却并未多问,只说是喜事,值得庆贺。又问他们成亲后,想住在京都还是留在田庄。

秋绫说:“我伺候二少爷习惯了,还是留在田庄安心点。”

韦岳笑道:“我自然是妇唱夫随。”

有他们在宋修远身边,宋青葙自然一百个放心,索性又住了三天,让两人成了亲。

虽然亲事仓促,可田庄上肉菜米粮都是现成的,喜宴丰盛又热闹。

新房是临时收拾的,架了大红帐子,挂了大红灯笼。

摇曳的烛光下,韦岳灵巧的双手弹琴般游走在秋绫身上,秋绫双手掩面,激动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枕畔……

————

等漫天雪花飞扬的时候,宋青葙终于收到了来自贵州的信,是清平侯写的。

信很简短,只说他跟白香都很好,让他们放心,又问了问老夫人跟秦芙的情况。

宋青葙按着清平侯的问话一一作答,让秦镇写回信。

秦镇问:“要不要跟父亲说说三弟的亲事?”

宋青葙斟酌道:“父亲是为了娘去的贵州,还是别写了。”

秦镇嘴唇翕动,终是撂下了笔。

宋青葙见他似是有话,柔声问道:“怎么了?”

秦镇叹口气,“我在想,娘会不会跟父亲回来?娘是刚烈的性子,做了决定再无转寰的余地。”

宋青葙伸手覆上他的手,“哪也未必,娘喜欢宽广敞亮的地儿,跟父亲一起留在贵州也不错。最多,等芙儿稍大点,咱们也去贵州看看。”

秦镇点点头,忽地笑了,轻声道:“现在我才觉得,有事的时候,身边有人可以商量真好。”

宋青葙嗔道:“咱们是夫妻,本来就应该商量着来。”心思一转,想到清平侯跟白香,几乎二十多年不曾坐在一处谈过话,不禁沉默下来。

真希望他们在当初认识的地方,能够好好地谈一谈。

不管最后是什么结局,起码彼此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否则各人都凭着自己的臆想来推测对方,没准事情会更僵。

老夫人听说清平侯写信回来,将秦镇叫了过去,说:“给你爹写封信,就说祖母想开了,大人不计小人过,让他把你娘接回来,一家人还分个天南地北的。要是实在放不下那头的老人,就一并接过来。在京都总比贵州过得安逸。”

说罢吩咐魏妈妈研磨,亲眼看着秦镇写。

秦镇听着老夫人的话语仍是僵硬,可到底有了低头的意思,暗里也有几分欢喜,依着老夫人,写了封信。

老夫人看了看,“送出去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昨儿梦见你祖父了,指着鼻子骂我不懂事……唉,没几年,我就得去九泉之下陪他了,回头想一想,还真没脸见他。”

这话听起来很是伤感。

秦镇不由看向老夫人,这才发现,几天没见,老夫人明显苍老了,

以前斑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眼眸间也没了以前昂扬的斗志,平静了许多,但也消沉了许多。

秦镇将老夫人的信给宋青葙看。

宋青葙思量了许久,缓缓道:“要不,今年除夕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年夜饭摆着瑞萱堂。

秦家三兄弟一桌,宋青葙跟楚星陪着老夫人坐在另一桌。陈姨娘说身子不适,没有出席。

老夫人难得地一团和气,丝毫没挑宋青葙的不是。

可,宋青葙还是觉得压抑得要命,冷清得要命。

好在,有秦芙的童言稚语,多少能带来些许笑声,缓解了这难堪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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