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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5)

直到日薄西山,易郎中才背着竹篓满头大汗地回来。

易楚等父亲用过晚饭才支支吾吾地将辛大人的话说出口。

易郎中看到易楚已将可能用到的药材找出来,一一摆放整齐,还有几本相关的医书,都摊开来放在台面上,不由心生感慨。易楚聪明认真,加上性子温和,待人亲切,天生行医的好材料。可放眼整个万晋王朝,何曾有过女子当坐馆大夫?即便是医婆稳婆也都是年过四十,嫁了人,生过孩子,才能够到处走动。

易楚虽有天资,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易楚见父亲叹气,只当是方子难开,心里愈加不安,惴惴道:“就怪我,招惹这么多麻烦。要是,要是……”当初没有把婴孩抱进门就好了。

易郎中温文一笑,劝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用担心,爹心里有数。”

虽说有数,可他还是盯着医书翻了半天,对着方子涂了又写,写了又涂,直到戌时总算确定下来。

易楚拿过药方,一看方子上的药医馆里都有,就催易郎中歇息,自己取戥子称好药材,开始煎药。

易齐也没闲着,将易郎中换下的里外衣服洗了,把院子也收拾停当,站着医馆门口问易楚,“姐,要不要帮忙?”

易楚摆摆手,“不用,你睡去吧。”

易齐打着呵欠走了。

医馆里,便只留下易楚一人,默默地守着药炉。

炉火摇曳,药香袅袅。

煎药用了两个时辰,放凉用了一个时辰,等易楚将浓稠的药汁调上粉搓成药丸,医馆的窗户纸上已呈现出淡淡的鱼肚白。

*****

辛大人掐着时辰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坐着好几位等着问诊的病患,见到气势冷厉的锦衣卫,吓得仓皇逃散。

只一位,因正扎着针,来不及逃走,抱头钻到了椅子底下。

易郎中倒是坦然,平静地将瓷瓶交给他,“一日六粒,是三个月的量,吃完了再来取……在下已经尽力,是否有效还得看天意。”

辛大人目光四下逡巡一番,接过瓷瓶便走,没有只言片语。

随从长生照例等在门外。至于辛大人为何三番两次地找上济世堂,他半字未问,也不敢问。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卫,不外乎三个来源,世家子弟,武举以及选替。

现任的指挥使陆源就是皇后的表侄。

世家子弟跟武举自不必说,身家门户一清二楚。选替亦是,受伤或者死去的锦衣卫,可在其家族中另选一人顶替。

长生就是顶替了他一个远房族兄的位置上来的。

可这位辛大人却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姓名与长相。

五年前,御前大太监邵广海找到陆源,说皇上钦点了辛大人为特使,直接对皇上负责,请陆源配合。

辛大人有皇上所赐玉佩为信物,陆源怎敢不配合?

不但配合,还事事征询辛大人的意见。

辛大人推辞道:“锦衣卫以陆指挥使为尊,辛某不敢僭越。辛某另有使命在身,还需陆指挥使相助一二,若是差事做得好,陆指挥使功不可没。”

言外之意,他前来既非夺~权也非争功,只是想借锦衣卫的名头。

陆源喜出望外,集结了军士让辛大人挑。

辛大人挑了六十四人独立成一队,其中就有长生。

自此,锦衣卫令官宦闻风丧胆……

第4章 往事

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黑漆漆的木门被推开。

迎面一股莫名的冷风吹来,辛大人脚步稍顿,拐向右侧。

走廊只三尺余宽,阴沉沉地黑,望过去仿佛没有尽头。墙上嵌着的桐油灯,发出飘忽的绿光,将辛大人的身影拉得忽远忽近忽长忽短。

行得丈余,又是一道木门。

狱卒上前将铜锁打开,恭敬地退到一边。

里面照样是长廊,不同的是长廊两边尽是铁栅栏隔成的监牢。赵镜一家就关在此处,男人在左边,女人在右边。

当然锦衣卫的诏狱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进。

那些羁押的下人以及依附赵府生活的闲杂人等都关在别处,等一一核对过身份,女的为奴为妓,男的则发配到偏远之地充苦力。

留在此处的不过十几个正经主子。

辛大人走到女监门口停下步子。

里面共关着五人,见有人来,都警惕地站起来,聚拢在一起。唯独角落里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少妇仍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孩童,外界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将赵七公子抱过来。”辛大人清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了监牢的每个人。

少妇打个激灵,茫然地抬头望过来。

辛大人趁机看清了她的样貌。

五官精致柔美,肌肤白皙柔嫩,只是双眼空洞无光,眼底带着青色,看上去很憔悴。尤其,玫红色绣折枝花褙子的衣袖跟下摆处皱皱巴巴的,越发显得没精打采。

定然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

也是,余阁老的孙女,鸿胪寺少卿余鼎的闺女,又嫁到户部侍郎赵镜家,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不曾吃过半点苦,怎么能睡得惯稻草,吃得惯粗粮?

辛大人心中泛起一股莫可言说的情绪,面上却依然平静,“赵七公子的伤药,一日两次,每次三粒。”从栅栏的缝隙递过只白色瓷瓶。

少妇愕然地看着他,不等接过药瓶,就听对面男监传来怒喝声,“老四媳妇,不许要……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说话之人就是赵镜。

少妇看着药瓶,又瞧瞧赵镜,低声开口,“爹,小七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赵镜双手紧握着铁栅栏怒吼:“赵家子孙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左不过是个死,早一天晚一天又如何?要是老四还在,定也不会要那奸人的药丸。”

“若是相公还在……”少妇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孩童大红色小袄上。

赵四爷去年因病过世,七公子是遗腹子。赵四奶奶当时怀相不好,费了不少心力才保住胎儿,生产时又是历尽千辛万苦。

旁边的赵夫人便叹口气,“小七来得不易,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了。”伸手接过瓷瓶,递给少妇。

赵镜断喝:“你们这些无知妇孺,姓辛的会这么好心,他是用孩子来拿捏你们。”

辛大人冷眼瞧着少妇,头也不回地说:“便是拿捏你又如何?”

赵镜气极,挥动着腕间的锁链当啷啷地响,“小七才刚过周岁,何其无辜,拿孩子作筏,算什么男人?”

辛大人侧身睥睨着他,“他既然享受到赵家的富贵,自然也要承担赵家的罪责,生在赵家便非无辜之人……想当年,清原县白家村的百姓又何其无辜,赵大人不也是毫不留情?还有……杜将军毒米案,又牵连了多少无辜军士?”

“休要血口喷人,是杜昕贪赃枉法见钱眼开,私下将禄米换成陈米,害死数百军士,这与我何干?”赵镜圆睁着眼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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