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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247)

罔顾百姓性命说得是文定伯的侄子,在五军营任职的陈峰六月时在大街上纵马,不小心撞倒一个卖西瓜的摊贩。

两筐西瓜被糟蹋了大半。

这种事在贵胄子弟中极常见,有心的,随手扔下块碎银作为补偿,没心的撒腿就走了。

可巧的是,卖西瓜摊贩本就有病,加上天气热,看着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西瓜被糟践得不成样子,当即晕了过去,回到家没两天竟然撒手西去了。

陈峰根本不知道这事,当然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最多赔几两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知道杨青从哪里打听到了,事隔四个月竟然把旧账翻出来了。

强抢民女是说文定伯的表外甥,因表舅当了国丈爷,自己也跟着抖起来,动辄自称国舅,原先就有沾花惹草勾引良家妇女的恶习,如今更是无所顾忌,因见街头豆腐张的女儿长得漂亮,找人强抢了回家给糟蹋了。

豆腐张惧怕表外甥的势力本不敢声张,加上得了二十两银子,也就认了此事。

谁知道昨儿傍晚,有人找上门三言两语挑唆着女儿悬梁自尽,又鼓动豆腐张到顺天府告表外甥。

至于第三条,文定伯爱招揽文人士子,朝中大臣没有不知道的。文人多爱呈口舌之利,两三杯白酒下肚,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自己都不记得。

就这样被人抓了把柄。

杨青话音刚落,又有人站出来,是兵部侍郎邱盛。

邱盛是青州人,说话一口山东腔,“说到文定伯,俺想说件事,昨天在慈宁宫,听说信义伯夫人因文定伯家姑娘送的裙子有毒而动了胎气,险些一尸两命。”

有人打断他的话,“慈宁宫发生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邱盛大大咧咧地说:“你管俺怎么知道的,人在做,天在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俺就是心里不服,信义伯带着兵戍守边关,他老婆孩子在京都被人欺负,这事要是没有个说法,俺绝对不服。大伙都说说,没有这样的事儿,俺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要是俺家娘们被人欺负了,俺铁定回来给她仗腰子。”

朝臣顿时议论纷纷,有的说邱盛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有的说平凉侯御下也不严厉,前阵子还强买别人店铺。

两拨人马唇枪舌剑,骂得不亦乐乎。

而其中的武将虽大多保持沉默,可脸色都不太好。以人度己,他们肯定也不愿意自己出征在外,家宅却不安宁。

嘉德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将底下情势以及众人眼色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件事明摆着平凉侯是背后推手。

杨青身为监察御史,自诩身直影正不畏权贵,老早就看飞扬跋扈的文定伯不顺眼了,被人一挑唆,肯定冲在前面。而邱盛早在军营未发迹前跟随过平凉侯,是平凉侯一手提拔上来的,素来以平凉侯马首是瞻。

平凉侯眼下只是个闲散侯爷,没有差事自然就没有资格上朝,于是便安排了这两人向文定伯发难。

嘉德帝对文定伯也心存不满,可他刚登基不到一年,不能给人过河拆桥的印象,如此一来,谁还愿意为他所用?

况平凉侯搅在其中也不是出于忧国爱民之心,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

最好的方法就是各打二十大板,两方都惩戒一番以观后效。

想到此,嘉德帝冷声道:“是非曲直朕自会查问清楚,该罚的决不轻饶,退朝!”起身下了龙椅,沉着脸阔步走出。

走至乾清宫门口,眼角扫见旁边跟随的吴峰,嘉德帝脚步顿一顿,“宣杜仲进宫见朕……不用你,让别人去,你打听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信义伯府有什么动静。”

吴峰应着,一一吩咐给军士。

约莫小半个时辰,杜仲风尘仆仆地进来,一把摘下头上盔帽,跪在案前,“臣来请罪。”

“你还知道自己有罪?”嘉德帝冷笑,抓起面前茶盅劈头朝杜仲扔了过去,“为个内宅女子连军规都不顾了?”

第150章 打听

眼瞅着茶盅就要打上杜仲的脑门,吴峰不由为杜仲捏了把汗。

杜仲微微挪动一下,茶盅落在面前的地上,顿时摔了个粉碎,茶水溅上甲胄,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皇上扔的杯子,他竟然敢躲?

吴峰的心又抽了抽。

杜仲却仍是一脸平静,“臣求娶时曾与拙荆有过约定,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臣听闻拙荆命在旦夕,特地回来践诺。”

“放屁,你听谁说的快死了?”嘉德帝一时语塞,恨恨地盯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的命能跟边关重镇比?杜子溪,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杜仲唇角弯一弯,“宣府山高水远,臣看不到皇上……臣的心里有皇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呈上去。

纸上画着宣府辖区的布防,旁边还有备注,标记着负责各个布防点的官员。

“臣出发之前将宣府诸事均交托给张诚参将代管,钱铭参将足智多谋善于排兵布阵,高峻参将英勇善战敢于冲锋,有他们三人坐镇,定能护得京都安宁。”

嘉德帝盯着杜仲看了几眼,猛地站起身,“朕要看看你怎么个心里有朕。”撩起袍摆大步往外走。

杜仲紧跟着站起来,胡乱摸去甲胄上的水珠,朝吴峰使个眼色,两人一道跟了上去。

少顷,几人来到较武场,嘉德帝让人取来两张弓,一张递给杜仲,自己留了一张。有军士极有眼色地在百步开外竖起两支箭靶。

吴峰恍然,敢情嘉德帝是要比箭术。

嘉德帝先手,挺胸收腹张工搭箭,五支箭一支连着一支,支支命中红心。

军士恭维着欢呼,“皇上全中了,全中了。”

嘉德帝得意地笑笑。

杜仲拿起长箭,对着箭尖吹了口气,将五支箭顺次搭在弦上,一张弓,尽数射了出去。

军士小跑着上前,只看到草扎的箭靶上一个大洞,张大了嘴没有出声。

吴峰眼尖,已瞧出五支箭虽是同时发出,射到靶上时却先后有序,箭头连着箭尾自同一孔隙射出。

无论从准头还是力度上,都是杜仲赢了。

嘉德帝也看出这一点,喝道:“你就这样把朕放在心上?”冷着脸又取来三支箭,对准杜仲,“嗖”地拉开了弓,“朕给你三天时间回家,初八亥正前必须赶回宣府……还不快滚!”

杜仲一个箭步窜出老远,“臣谢皇上恩典。”

箭远远地落在他身后。

嘉德帝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将手里的弓一扔,对吴峰道:“走,回去。”

吴峰舒口气,小心地问:“那,杜总兵?”

嘉德帝淡淡地说:“罔顾军纪,朕岂能轻易饶他?”话虽如此,可脸上笑意犹存,完全不是先前发怒的样子。

吴峰暗暗地想,看来以后再跟皇上比箭,他也不想方设法让着皇上了。

嘉德帝确实不再生气了。

杜仲虽说是擅离职守,可他将宣府安排得妥妥当当,并且不遗余力地推荐下属。前天收到的奏折里,他也曾极力夸赞过手下的三个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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