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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232)

陈芙笑道:“是宫里出的新样子,中秋时姐姐给了我几支,料子是普通的绉纱,胜在手艺精巧,因为今儿要出门买纸墨,不方便戴那些金银之物,就戴了这个。夫人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两支芙蓉花的没戴过,回头让人送过来。”

“不用,”易楚推辞,“我也不常戴这些,白放着可惜,你们年纪轻戴了正好。”

陈芙“噗嗤”一笑,“夫人与我只差着一岁,说什么年纪轻年纪长的?”

易楚恍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打小就侍奉父亲照顾妹妹,还真没把自己当孩子看待过,闻言也随着笑笑,问道:“你怎么还得自个儿买墨?”

陈芙解释道:“家里采买上的只知道买生宣熟宣,或者用熏香熏出来的纸笺,我听说武烟阁主新作的纸,是用花瓣儿揉出汁液染出来的,不像熏香那般浓郁,香味却持久,而且有茉莉香栀子香桂花香十几种,索性自个儿去挑挑。这不正赶巧了,又赶上新出的墨锭,也是松烟墨,但加了茶香,很是清雅。”支使丫鬟,“把先前买的纸墨拿来给杜夫人瞧瞧。”

丫鬟应声出去,陈芙叹道:“说起来武烟阁主才是真正玲珑心思,咱们素常用的墨竟也制得这般精巧雅致,可惜他做的太少,这次才出了五盘墨,若不是我赶巧,根本买不到。”

易楚心思一动,上次去三舅舅家,杜仲也讨了些纸墨说留着送人,好像也是带香味的纸笺。难不成三舅舅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烟阁主?

正犹疑着,守在门口的冬雨掀开帘子朝里张望了下,轻声道:“夫人,俞管家跟林大人过来了,正在垂花门等着。”

林大人?

易楚愣下了,随即反应到是从宣府来的人,虽然想见,可屋里有女客,一时便有些迟疑。

陈芙闻弦歌知雅意,起身低声道:“夫人有事要处理,我先行告辞。”

翰如院正房并无后门,要出去仍是从垂花门经过。

易楚便道:“也没什么大事,六姑娘不嫌弃的话,请到内室避一避。”将陈芙及跟随她的嬷嬷一道让进了东次间,才吩咐冬雨请人进来。

陈芙坐在炕沿上,一眼看到炕桌上的笔墨和那张写残了的纸。纸上只两个字,最上边是个子,接下来被墨晕染了一般,隐约能分辨出似乎是个“溪”字。

子溪?

应该是个男人的名字。

是杜总兵的字?

陈芙心头“突”地一跳,想起上一次,也是在东次间,她隔着玻璃窗向外看,杜总兵回过来那道尖锐狠厉的目光。虽过去半月有余,可想起来仍是心悸得厉害。

她抚着胸口屏住气息不敢再看,就听到外面传来男子洪亮的声音,“属下见过夫人。”

接着是易楚惊讶却明显充满了欢喜的声音,“啊,是你,冬雨说林大人一时没想起来。快请坐,吃饭了吗,这一路可辛苦?能在家里待几天,什么时候回去?”

“不辛苦,”林枫身姿挺拔地站在堂屋,目光明亮,“走了一天一夜,赶得不及。已经吃过早饭了,方才去兵部送了封信,说明儿一早给回音,我拿到回信就回去。”

“这么急?”易楚叹一声,“前两天赶了几件冬衣,还差领口的风毛没上好,要再等两天就能得了。”

林枫寻思片刻,“我带了两个人回来,要不留下一个再等两天?眼下还不冷,再过一个月就该穿了。”

易楚笑道:“伯爷的上次一并带去了,这次做的是给你和林橡他们,我吃不准尺寸,估摸着找人做的,恰巧你回来可以试试,要不合适正好改改。”

“没事,”林枫爽朗地说,“大点没什么,别小了就行,小了束手束脚的活动不开。”

易楚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尽量紧着皮子往大里做。这样就不用试了,也不用留人等,回头还有些常用的药丸,我托商队一并带去。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一道预备了。”

林枫道:“别的倒没什么,我住在军营里,林橡他们随伯爷住在总兵府。府里有个厨子,另外雇了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管着洒扫院子,妇人洗洗涮涮,吃的穿的都不成问题……比在榆林卫时强多了。”

那么一个手握实权的总兵,还是有爵位的,竟然只用了三个人伺候。如今又不比当初隐姓埋名的时候,为何这么苛待自己?

易楚脸色黯了黯,温声道:“要不我再让人做了点心肉干送过去,你们穿的住的不挑剔,饮食上千万别克扣了。”

林枫朗声一笑,“夫人不必麻烦,宣府那边野味甚多,要是馋了去猎几只野鹿狍子就行,绝对不会饿了自己……对了,家里若还有老太太腌制的咸菜,带两坛子那个下饭。”

他口中说的老太太就是卫氏。

易楚毫不犹豫地答应,“行,家里还有一坛子半,等让人到晓望街再去要几坛子,入秋时,外祖母又腌了些秋萝卜,想必也能吃了。顺道问爹爹前阵子托他做的药丸子好了没有?”后半句却是对俞桦说的。

俞桦笑着点头,“这几日抽空我就去。”

俞桦办事,易楚是一百个放心,当下再不过问,又寻思着既然打算托商队捎东西,索性多带点,便吩咐冬雨,“再让人赶制些鞋袜之类的,库房里有几块灰鼠皮,就制成护耳。”

林枫听着,开口道:“袜子底和鞋底要厚实点,哥儿几个穿鞋都重,一双袜子穿不多久就破了。”

冬雨笑眯眯地回答,“好。”

外头的一问一答清清楚楚地落在东次间陈芙主仆三人的耳里。

陈芙暗暗纳罕,来人是杜总兵派来送信的,应该是他的属下,那人也口口声声称呼易楚为夫人,可言谈间却透露着莫可言说的熟稔。先开口要腌菜,后又要求袜子底厚实些,而易楚竟然也要人给他做皮袄。

寻常下人怎么会有这种待遇?

一时好奇心起,陈芙微微侧了头,顺着帘子缝隙往外瞧。嬷嬷大急,想拦阻,苦于不敢闹出动静,只哀求地看着陈芙。

陈芙却是不管,素手轻轻地将帘子拨了拨,外面的一切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易楚仍坐在先头的椅子上,冬雨跟丁嬷嬷站在她身后,正当间的地上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个年长些,穿青灰色长衫,看起来很稳重,可脸颊处一条伤疤却凭空增加了几分冷肃,让人不敢小觑。

另一人则年轻得多,生得唇红齿白极是俊美,这种长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油头粉面流里流气,可他身上全然没有这种纨绔气息,反而因为一身玄色甲胄更多了英武俊朗之气。尤其,那双略略凹陷的黑眸透着晶亮的光芒,唇角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整个人闪亮得犹如晨光,让人不敢直视。

陈芙蓦地红了脸,慌忙缩回手敛眉坐正身子,一颗心却突突跳得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口腔跳出来。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俊美无俦却又英武绝伦的男子。家中兄长均是自幼读书,书卷气十足却过于孱弱不够健壮,亲戚家倒是粗壮的习武子弟,但又给人粗野鲁莽之感。皇上姐夫倒是能文能武,可皇上身具高位久了,面上素来淡淡的,像是带着假面,从不曾有过这般俊朗的笑容。所见者似乎只有杜总兵可以比肩,可这人比杜总兵更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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