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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230)

常太医惋惜道:“以小娘子品貌其实无需此物……这膏脂名叫千人媚,虽然能增加颜色,也能助情助兴,但对肺腑损伤极大,用得久了,五脏六腑就会溃烂,英宗皇帝在位时,宫里的人常用此物,因伤及了英宗龙体,曾处决近百名宫人,再无人敢用,却不知因何流传到宫外了。”

易楚骇了一跳,连声问:“依太医之见,我这妹子可有妨碍?”

常太医叹道:“所幸服用时日不长,仔细调养几年应该无碍,不过……”目光在易楚与易齐间逡巡几回,似是极难出口。

易楚料定内中空有隐情,正要引常太医出门,就听幔帐里传来易齐的声音,“太医但说无妨,我受得住。”

常太医斟酌片刻,才道:“小娘子恐怕在子嗣上会艰难。”

易齐追问道:“艰难到什么地步?”

常太医只摇了摇头,却再未作答。

易楚心里已然明白,易齐定然是不会生了。

来到外间,易楚吩咐冬雨摆好纸笔伺候常太医写方子。

药方上写着泽泻、钩藤、茯苓、当归等,当归补血养血,泽泻可解毒利尿,药性都比较温和,可见常太医走得是稳健中庸之风。

易楚着问:“服药配合着扎针,效果会不会更好?”

话出口,常太医已知易楚是懂医理之人,颌首道:“能辅以针灸最好不过,只是要扎的穴位……气海穴倒也罢了,大赫穴却……”

气海穴在丹田附近,而大赫穴在小腹之下,寻常郎中怎可能给女子在此处扎针。

易楚浅浅一笑,再问:“我能认清穴位,却不知要入针几分,留针多久?”

常太医又抬眼瞧了瞧易楚,方答:“入针五分,留针一刻,每三日扎一次,三个月后我再来诊脉。”

易楚点头应了,命冬雨付过诊金,又打发人去抓药。

药是在翰如院煎的,易楚没有假手他人,亲自在药炉旁边守着。

药汤咕噜噜地沸着,水汽袅袅升起,夹杂着苦涩的清香。熟悉的药香让她觉得安稳,心慢慢地定了下来。

冬雨挑了帘子轻手轻脚地进来,接过易楚手里的团扇,低声道:“二姑娘大哭了一场,将妆台上的脂粉都扔了,现下在屋子里坐着,冬晴偷偷看过,什么也没做,就在床边干巴巴地坐着。”

不能生育对于女子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易楚完全能够体会到易齐的感受,叹口气,“让冬晴多上点心,万一二姑娘想不开……”话语截然停住。

很多次,她被易齐气得恨不得让她去死,也免得全家人为她所累,可事到临头,易楚还是狠不下心来真正弃之不管。

冬雨应着,熄了药炉的火,垫着抹布将药罐搬到一旁,又取了只大碗来。易楚撇开药草,将药汤盛了酽酽的一碗,寻思着易齐向来怕苦,吩咐冬雨,“将昨儿买的酸梅盛上一碟一并送过去。”

易齐在屋里一呆就是一天,午饭没吃,说是没胃口,晚饭倒吃了,用了浅浅的半碗粥。易楚去瞧过她,易齐没开门,隔着门缝说自己想静静。

易楚想劝却无从劝起,在门外站了片刻,觉得夜露深重,便叮嘱了冬晴几句,回了翰如院。

因心里藏着事,这一晚睡得极不踏实,醒了好几次,越睡不着越觉得尿频,来来回回上了几次净房,更加没有睡意。

冬雪在外间榻上值夜,听到易楚翻来覆去的动静,点了安神香,才让易楚睡了个安稳觉。

这一觉倒是睡得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易楚一个激灵坐起来,边穿衣服边唤人,“冬雪,去瞧瞧二姑娘怎么样了?”

就听到门帘响动,走进来个年轻女子,穿着玫红色禙子,身段袅娜,不是易齐是谁?

易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笑道:“今儿有风,比往日更凉一些,姐多穿点。”

易楚完全没想到易齐会大清早过来,打量她几眼。易齐素着一张脸,脂粉未施,双眼仍是肿着,眼白处散着红丝,显然也不曾睡好,精神却不错,并不见萎顿之色。

易齐边伺候易楚穿上禙子,边道:“姐放心,我不是那想不开的性子,况且我是自作自受……”声音低了低,“不能生再好不过,我这种人也根本不配为人父母,倒是省了以后拖累儿女受人指点。”话虽如此,可声音里那丝惆怅与愤懑却是藏也藏不住。

易楚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想宽慰她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易齐又笑了,语气轻快地说:“丁嬷嬷炖了燕窝粥,灶上正温着,我吩咐她们端过来,姐想必已经饿了吧。”说罢,撩了帘子出去。

冬雪随着进来,悄声道:“二姑娘一早就过来了,听冬晴说,二姑娘昨儿半夜吩咐灶上做了四个菜,要了一壶酒,让冬晴陪着,足足吃了两碗饭,又拉着冬晴说了半天话,冬晴熬不住困,在外面打盹呢。”

易楚唇角弯了弯,“让她睡去吧,你夜里也没睡好,等用了早饭也自去歇息,我这边留着冬雨伺候就行。”

说到此,就听到窗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却是易齐正在跟个小丫头说着什么,小丫头刚八岁,没正经差事,管着跑腿传话,也不知怎么回事,走着走着突然绊倒了,正好摔在易齐跟前,吓得易齐差点摔了手里的托盘。

小丫头见闯了祸,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许是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易齐身上,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易齐喝道:“慌里慌张地干什么,这么平坦的路也能摔跟头?以后小心点看着路,赶紧起来吧。”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起身,行了礼转头就走。

易齐在后面唤道:“裤子上满是土也不知拍拍。”

不说还好,一开口小丫头慌了神,又摔了一跤。院子里的丫鬟们笑得直不起腰,易齐也展颜微笑。

秋阳温柔地照射下来,映在她的脸上,那笑容真切动人,不见半点勉强。

是真的想开了?

易楚自认这事若换在自己身上,没有一年半载的是走不出来的。

女子失了贞节还好说,大不了说以前嫁过人死了相公,万晋朝再嫁的女子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可若不能生养,嫁人的希望是微乎其微,最大的可能就是孤苦伶仃老死在家里,身后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

想一想,就觉得晚景凄凉。

而易齐仅过了一夜就能走得出来,易楚也不得不佩服她。

也是,这才是易齐的性子,顽固执拗,可她又果敢洒脱,拿得起放得下。

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易齐已将饭菜摆在外间炕桌上,扬声喊道:“姐,吃饭了。”

易楚撩了帘子出去,问道:“怎么你端了饭菜来,那些丫鬟又躲懒了?”

易齐笑道:“冬雪在屋里伺候,冬雨往二门去了,前头俞管家找她,我闲着没事,就跑趟腿,反正就在后头院子里,没多大点路。”

翰如院本就有个小厨房,这几天天气转凉,易楚的饭食就在小厨房做,也是为了在眼皮子底下方便照看,说起来真是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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