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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214)

相较之下,身为半个主人的杜俏比陈芙更适合出去迎客,易楚便笑着道:“那就有劳阿俏了。”

可她却不能大剌剌地坐在屋子里等,仍迈着碎步到了院中。

凉爽的空气混杂着桂花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院子里青石板的路面不染一尘,两个丫鬟远远地立在廊柱旁边。

偌大的院子安然宁静,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放松下来。

陈芙想起以往参加过的赏花会,无一不是珠翠环绕仆从成群,人人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嘴里说着斟酌良久的应酬话,既怕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人,又提防着不被人算计了去,何曾有过如此安闲的时候?

莫名地叹了口气,踱到易楚身边,轻声问:“杜夫人这阵子是不是很辛苦?”

易楚瞧出她眼中的关切,坦白地点头,“有点。”

陈芙也坦诚地说:“不破不立,我猜也是不容易……说起来,这样也好,辛苦这一两个月,以后会舒心得多,换作是我,我也宁愿如夫人这样。”

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羡慕与怅惘。

易楚心头动了动,笑道:“陈姑娘兰心慧质,自会更加顺意。”

说话间,外面有说笑声传来,不但是钱氏与吴韵婷,连安顺伯长媳薛琴以及林府的几位太太姑娘都来了。

几人彼此厮见过,在花厅里略坐了片刻便移步花园。

大章氏出身书香门第,品味自是不俗,掌管杜府这二三十年将花园布置得清雅绝伦。不能说是步步皆风景,但总归是放眼望去都有可观可赏之处。春有桃花林,夏有满池荷,秋天菊圃姹紫嫣红,冬日梅林暗香袭人。

只可惜这个时节,莲荷已近衰败,秋菊尚未盛开,虽然赏不得花,只胜在天气晴好,既不像夏日那般炎热也不像深秋那样凄冷,正是适合游玩的日子。

来的客人跟易楚估算的差不多,共十六人,八个年青妇人六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还有两个孩童,是林乾的两个侄儿,一个六岁一个五岁。

都是素日熟悉的人,其中还曲里拐弯地带着亲,再加上杜府内宅清静,除了易楚之外并无其他主子,不可能发生大宅院那年常见的勾心斗角,故此大家都放了心去玩。

妇人们平常都在公婆跟前伺候难得有放松的时候,围在一桌打双陆,有两个平常就爱写写画画的,让丫鬟们取来纸笔选了处幽静地方对着风景作画。

姑娘们卸了钗环坐在草地上斗花斗草,斗输了的就在发间插一朵花或者插两根草。大多人都有输有赢,象征性地插了一两朵,最惨得是吴韵婷,横七竖八地插了满头野花,逗得大家捧腹不止。

跟来的丫鬟看不过眼,有心想上前整理一番,吴韵婷满不在乎地说:“不用管,待会她们也得不了好去。”

杜俏看大家玩得疯,低声对易楚道:“这边有我照应着,嫂子且回去歇会儿。”

易楚正觉着累,便没推辞,叫来冬雪吩咐道,“留点神好好伺候着,凡事听姑奶奶吩咐,切莫怠慢了客人。”

冬雪心里有数,忙不迭地答应。

易楚怕杜俏一人看着两边顾不过来,又悄悄知会了钱氏,“我回屋一趟,这边劳烦您看顾着点儿。”

钱氏指着热火朝天打牌的四人笑道:“你放心去办事,牌局且散不了,林二太太刚输了银子,指定是要抓着她们回本的,不到开饭不能完。”

易楚笑着道谢,带了冬雨便往翰如院走。

陈芙虽在玩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盯在易楚身上,见她离开,也不动声色地笑笑,“我去洗个手回来接着玩。”

几人玩得兴起,便不理会,都笑道:“快去快回,来晚了可得挨罚。”

陈芙唤来自己的丫鬟,快步追上了易楚,“……出了一身汗腻得慌,想回去洗洗。”

花园里本预备了三处客人洗漱换衣的屋舍,还专门指派了丫鬟婆子们随时等着清扫焚香,相隔不远便有一处,极为方便。

可陈芙的意思分明是要与她一同回主院。

易楚有些意外,却笑着问:“累了吗?”

“还好,不是太累,”陈芙也笑,眉眼飞扬,“以前参加过好多次花会,从未像今日这般开怀,夫人不知,我堂妹最是谨小慎微的人,今儿也有点疯,还有韵婷,以前总说宴会无聊无趣,今儿属她闹得最欢实。”

想到吴韵婷满头的野花,易楚也不由好笑,吩咐冬雨,“待会让人准备温水给姑娘们洗漱,免得出了汗用冷水激得受凉,再拿些脂粉送过去。”

陈芙忙道:“脂粉便不用了,我们平常出门这些都带着的。从里到外的衣衫,胭脂水粉梳头篦子,还有钗环耳坠子等一应东西都备着,唯恐丢了或者坏了找不到更换的,当着众人的面儿出丑。”

易楚知道大家女子出门必定要带替换的衣裙,却没想到连首饰都要带。

陈芙低声道:“也是我娘再三叮嘱的,以前就有人无意中掉了只耳坠子,其实并没发生什么事,耳坠子后来在草丛里找到了,可这事传来传去就走了样,那人好好一门亲事也没了,最后嫁到京外,连带着主人家也吃了挂落,两家也断了往来……所以,要不是信得过的人家,我娘一般也不让我们姐妹几个走动。”

易楚挑眉,这意思是说杜府让她信得过?

陈芙心思有多灵巧,看她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可她却接二连三地示好,易楚并不认为自己给她把过一次脉,就能赢得她的信赖——除非她有所求。

可她身上,有什么能让陈芙求的呢?

陈芙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已到了婚嫁的年纪,娘亲不止一次说过,男婚女嫁结得就是两姓之好,彼此守望相助,皇后姐姐也说女子当以家族为重,能给娘家与婆家都带来益处的亲事才是天作之合。而话本上说的什么才子佳人,富贵公子低娶贫家女不过是落魄秀才寻不到富家小姐而编造的臆想之作。

可在皇宫,她却亲耳听到了这样的故事。公爵之家的嫡长孙竟然娶了个开医馆的市井人家的女子。

她很好奇,彼时名不见经传的杜仲一朝成为皇帝的宠臣,这段故事还会不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后来,杜府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京城的权贵没有人不知道杜仲刚得了爵位就将祖母跟叔父扫地出门。

说起来应该算是丑事,明面上大家都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可有一天,陈芙却听娘亲悄声对身边的嬷嬷说,“杜夫人是个有福的,男人出面把内宅的腌臜事都清了,女人往后就有安生日子过。否则上头有个祖母压着,便是身上有伯夫人的诰命,单一个孝字就能把人折腾掉半条命。”

嬷嬷赞同地点头,“就是不折腾,守着两代不亲近的长辈也不如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舒坦……皇后娘娘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

娘亲神情便有几分黯然,声音越发压得低,“阿芙没福气。”

嬷嬷沉思片刻,轻轻忽忽地说:“说起来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也有情深不寿的说法,小家小户的未必能受得住这福气……我瞧六姑娘是个有后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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