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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149)

吴嫂子是全福人,待她换好衣服就帮她绞脸。

绞脸又叫开面,左手拇指和食指缠着细麻线,右手拉着麻线中间,把脸上的汗毛都拔掉。

吴嫂子头一次当全福人,绞脸的手艺不太娴熟,疼得易楚差点掉眼泪。

吴嫂子一边歉然地笑,一边打趣易楚,“这就叫疼了,等夜里还有你疼的时候。”

易楚猛地想起杜仲临行前的那夜,脸不由地红了。

吴嫂子低声地笑,“……其实就疼一阵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要紧的是别害怕,越怕越疼……身子放松下来,多顺着夫君……时候长了,还想得慌……”

易楚深有同感,头一遭是极疼的,感觉身子被撕裂般,第二回就好得多,尤其杜仲时不时含着她的耳垂,低声哄着她。

她记得自己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而杜仲就是撑船的船夫,带着她一会儿冲向浪尖,一会滑到浪底,起起落落,而她终于受不住,颤抖着喊了出来。

只那一声,杜仲便像吃饱了草的野马般,疾驰千里,直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才温柔地抱住了她。

思及往事,易楚既是羞涩又是想念,还有淡淡的惆怅,如果今夜他能回来,该有多好!

因晓望街与白米斜街离得极近,易楚便不着急,有足够的工夫梳妆打扮。

吉时订在酉正二刻。

太阳还在西边的山头上打转,迎亲的队伍就来到了医馆门口,吹鼓手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地吹,卫珂乐呵呵地往外洒铜钱跟喜糖。

代替杜仲迎亲的是林梧,

林梧虽然不像寻常新郎那般披红挂绿,但也穿了件崭新的大红色长袍,显得英俊潇洒。

这是张铮的意思。张铮觉得林梧长相最斯文,又显年轻,不会辱了杜仲的面子。也叫街坊邻居们看看,代替新郎迎亲的人都这般出色,正主只会更俊美好几倍。

吉时刚到,门外就响起清脆的鞭炮声,这是催促新娘上花轿。

易楚蒙着喜帕拜别易郎中,易郎中已知道易楚成亲后少不得往家里跑,可看着自己娇滴滴捧在手心长大的闺女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仍是红了眼圈。

哽咽片刻,才叮嘱易楚以后要遵从夫君,勤劳持家,恪守本分。

易楚听出父亲声音里的异样,泪水滚滚而下,却又不敢大哭怕花了妆容,跪在易郎中跟前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又拜别卫氏跟卫珂。

直等催轿的鞭炮响了三遍,锣鼓唢呐震天地响,才由隔壁的吴壮被着送上了花轿。

白米斜街那头是张铮带着郑大牛两口子在忙活,俞桦等人不欲露面,只隐在暗处盯着。

行过礼,易楚被张铮找的全福人带进了新房。

全福人很会来事,纵然新房只易楚跟郑大牛的婆娘郑三嫂,她还是满面笑容地做完了一整套礼节。

送走了全福人,易楚彻底瘫倒在床上。

郑三嫂急忙将备好的点心小菜端上来,“太太饿了吧,稍吃点垫垫肚子。”

易楚还真不饿,她中午吃得不少,临上花轿前又被吴嫂子强迫着吃了块糕点,到现在仍是饱着,可碍于郑三嫂殷勤相劝,便吃了两个小花卷和几筷子小菜。

吃罢,易楚换过衣服对郑三嫂道:“麻烦你了,想必你也累了好几天,早些歇着吧。让外头院子里的人也早早歇着。”

杜仲是年初才在白米斜街买的宅子,加上没来住过,跟左右邻居并不相熟,事实上,他也有意地没跟街坊结交,故此并没人前来贺喜。

张铮倒是考虑得周全,寻思着喜事总得有点喜气儿,就从八珍楼叫了桌席面,几个大男人凑成一桌浅浅地喝了几盅各自散去。

易楚躺了一会却是睡不着,因喜烛必须一直点着不能吹灭,索性起身就着烛光收拾东西。外间炕柜后头有个暗格,易楚将贵重的物品尽数放在里面,又把衣服首饰重新整理了一遍。

她的衣服是有数的,而且都是寻常的料子,并没贵重之物,而首饰却有几样是难得的,便按着画屏教给她的方法,把首饰分门别类归置好,登记造册。

收拾完,终于有了困意,才脱掉外头大衣裳睡了。

此时,威远侯府听松院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第99章

林乾脸色铁青地站在院子里,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粒,很快在他的发顶结成薄薄的一层雪霜。他自岿然不动,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亮如白昼的内室,间或,扫及一旁的赵嬷嬷,眸中寒意更甚。

赵嬷嬷自易家回来,按捺不住心里的气愤,将画屏要嫁给易郎中,而卫氏丝毫不讲情面的话语告诉了杜俏。

杜俏当即就动了气。

她顶着傻子的名声被人嗤笑了好几年,好容易挺起腰杆来,难不成又要因着这事被人笑话?

杜俏已经预料到林老夫人得知此事时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前两天,杜旼再次请封世子又被礼部拒绝,林老夫人提起来脸色就是淡淡的,眉目间露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而两个妯娌……杜俏叹口气,为什么别人的亲戚总能给人长脸,而她的亲戚却一直拖她的后腿,唯恐她过得太好。

杜俏越想越堵心,中午没吃什么饭,下午就感觉肚子痛。

跪在地上的赵嬷嬷面如死灰,凉寒的湿意从冰冷的青石板沁上来,透过膝裤,早就散遍了五脏六腑。

她活了几十年,心里早已明白,跪了大半个时辰,这两条腿怕是不中用了,以后有得是疼的时候。

可双腿的痛总是抵不过心里的痛。

她是为杜俏心疼,好容易才得了这个哥儿,还差一个多月的工夫就生了,怎么就赶上这样的事?

女人生产本来就是过鬼门关,要是瓜熟蒂落正常产期还好点,现在胎儿没有长成,当娘的身子也没准备好,就动了胎气。

这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即便生下来,早产儿通常体弱,长大后别是个病秧子才好?倘若杜俏因此伤了身子,以后再也生不出来了,杜俏的日子就难过了。

她还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辛氏?

赵嬷嬷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就该把画屏的事死死瞒着,不,早知道就不应该管易家的闲事。易郎中爱娶谁娶谁,画屏爱嫁谁嫁谁,就给嫁给天王老子,只要杜俏好好的。

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屋子里仍旧一片死寂。

这么久了,孩子没生出来还算得上正常,怎么大人也毫无动静?

赵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嘴里默默念叨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夫人母子平安,信女定然终生茹素,敬奉于您。”

不知念叨了多少遍,屋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喊声,“嬷嬷,赵嬷嬷,叫赵嬷嬷来。”

是杜俏的声音。

刹那间,赵嬷嬷眼框里蓄满了泪。她自小照看着长大的大姑娘,每当遇到难过的坎儿,遇到伤心的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锦兰掀了帘子出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赵嬷嬷,走到林乾面前,为难地说:“侯爷,夫人醒了,要嬷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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