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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楚晴(155)

羊角胡同尽头是个三岔口,因形似羊角而得名,是进出安国公府的必经之路,平常也有不少摊贩担着菜蔬在此摆摊。

这日,摊贩中多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穿身半旧的青布短袄,洗得灰白的罗裙,胳膊肘拐着只藤编篮子,里面盛了十几只鸡蛋。

摊贩们大都是常客,摊子基本都固定了,冷不丁多了这么一位,被侵占了地方的小贩就很不愿意,可瞧这姑娘长相清丽,一时倒狠不下心来驱赶,只恶声道:“这是我的摊子,你摆在这里,我这篓子鱼往哪儿摆去?”

姑娘柔柔弱弱地说:“大叔,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也不会抛头露面地出来卖鸡蛋,大叔行个好吧,我就这角上挤一挤就成。”

眼圈一红,便似要落下泪来。

旁边卖菜蔬的看不过眼,开口道:“河套王,我往这边挪一挪,就给人姑娘腾个落脚的地儿,就半篮子鸡蛋,兴许一会儿就卖完了。”

姑娘闻言,急忙给卖菜蔬的道谢。

几人都挪了挪摊子,给姑娘腾了个摆篮子的地方。

姑娘面皮儿薄,既不出声吆喝,也不招揽客人,只是双手紧紧抠住篮子,把鸡蛋护得倒紧。

卖菜蔬的贩子看不过眼,趁着有人买菜的时候,指着姑娘道:“那边还有刚下的鸡蛋,鸡蛋炒韭菜最是鲜美。”

客人就走过去问:“鸡蛋怎么卖的,新鲜不新鲜?”

姑娘半垂着头,羞怯怯地回答:“家里只养了一只鸡,每天下一只蛋。”

客人一看,这篮子十几只鸡蛋,怕是攒了半个月,摇摇头走了。

菜蔬贩子叹口气道:“姑娘,做人要实在,可做生意不能这么实心眼儿,下次再有人问就说新鲜。”

姑娘红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

再有人来,姑娘就主动开了口,“我家鸡蛋很新鲜,都是刚下的。”

客人笑着挑鸡蛋,“家里养了不少□□?”

“不多,就一只。”

……

半上午,姑娘一颗鸡蛋都没卖出去,许是心虚加自责,头越发低得厉害,露出颈后一小截肌肤,雪似的白。

河套王也禁不住摇摇头,长得挺漂亮竟是个不中用的。

相较之下,他的鱼卖得倒不错,主要是秤给的实诚,再加上还帮人刮鳞去鳃,拢住了不少回头客。

临近中午,谢成林姿态优雅地迈着方步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恰此时,有凶恶的声音响起来,“好啊,原来躲在这儿,教老子一顿好找,赶紧给我抓回去。”

姑娘回头一瞧,见是三四个精壮的汉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鸡蛋都顾不得,迎面朝谢成林跑过去。

谢成林急忙避到一旁,他幼承庭训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是能避则避,遇到街边卖艺的卖身的女子也从来不多看一眼,唯恐惹祸上身。

小厮也警醒得很,一左一右将谢成林护了起来。

姑娘身手倒灵活,一把抓住谢成林袍襟,哀求道:“公子救命,那些人要抓我抵债,我不想当姨娘。”

“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我帮不了你。”谢成林伸手去拨姑娘的手,没想到她抓得紧,一时竟拨不动。

情急之下,谢成林用力甩了下,许是用力太猛,姑娘一下子被甩出去,“咚”一声倒在地上,当即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公子见死不救也便罢了,何必要害我性命,”姑娘哭喊一声,头一歪竟然晕死过去。

后面赶来的精壮汉子怒道:“娘的,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动我的人?”劈手夺过河套王杀鱼的刀子朝谢成林冲过去。

其余三个汉子也气势汹汹地围了上去。

几人混战成一团,看不见战况如何,只听见凄厉的喊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沉闷的拳打脚踢声。

摊贩们跟路人看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片刻,精壮汉子们抱着姑娘骂骂咧咧地离开,路边只留下满脸血污惨不忍睹的谢成林跟小厮三人。

小厮有心想把谢成林扶起来,可他俩也被揍得直不起腰,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有“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身擦着谢成林驶过,刚走几步又停住了,一年轻公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上前狐疑地端详几眼,试探着问道:“可是安国公府上谢少爷?”

小厮连忙回答:“是,正是,烦请公子到府上报个信儿,让人抬顶轿子来。”

“好,”公子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又指了谢成林道:“怎么偏生伤到那个部位,以后恐怕不能人道了?还是尽快请个医术好的郎中瞧瞧,能治好就赶紧治,治不好的话一辈子断子绝孙啊。”

说罢,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小厮们开头没注意,听闻此言才发现,谢成林浑身上下确实沾了不少泥,可唯独下腹部位殷红一片,仍有血不断地往外渗。

摊贩跟路人也瞧见了,惋惜地摇了摇头……

☆、第100章

魏明俊才不会亲自到安国公府上传话,而是在路边找了个七八岁的小子,抓给他一把铜钱,教了几句说辞。

小子得了铜钱美得不行,按照魏明俊所教,一字不差地道:“谢二爷在羊角胡同三岔口跟人打架,许是断了命根子,叫人赶紧抬轿子去接。”

门房不相信,谢成林向来独善其身,别的事情基本不管,这些年向来安安分分的,几时跟人打过架,可架不住小子说得正经,扔给他两枚铜钱,跟管事回了此事。

管事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叫上两名护院抬了竹轿往三岔口走,走到半路看到谢成林被两个小厮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衣袍上斑斑血渍格外乍眼。

不到两天工夫,京都就传遍了谢成林见死不救被人殴打以致不举的消息。

魏明俊担心地问老鸨,“不会真的伤到子孙根吧?要真这样,谢家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老鸨斥道:“我的人干活,二爷尽管放心,就浅浅地划了一刀,血流得多,可真没往里去……就为破门亲事,没必要让人断子绝孙。没断归没断,谢少爷却不能逢人就说自个那玩意儿好端端的。”

魏明俊拊掌大笑,“姐姐的计谋真高,真高!”

事情正如老鸨所言的一般无二,经太医仔细诊治过后,谢成林才知道自己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根本没伤筋动骨,身下那玩意儿也是毫发无损,可街上已传出风声来,他要怎么去解释?

谢成林越想越觉得憋屈,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劲儿,不等脸面上的青肿完全褪尽就上三岔口去访听摊贩。

河套王记得清楚,“那姑娘胆怯得很,可能头一遭出来做生意,一直低着头护着鸡蛋……”仔细一想,却发现根本不记得姑娘的长相,“就觉得面皮挺白净,长脸圆脸记不清了,眼睛不是杏仁眼就是桃花眼,也可能是凤眼。”

卖菜蔬的摊贩附和道:“具体什么模样说不出来,看着挺俊俏的,水灵灵的,一说话儿就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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