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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手册(31)

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告诉他们赶紧离开,别人肯定会当成孩子的胡闹之语,或者以为她疯了。

尤其今天搭建得是龙凤灯,诅咒灯塔大为不敬。

而杨桐他们,老早就走散了,跟杨萱在一起的只有秦笙以及两人的贴身丫鬟。

杨萱再没心思去逛摊位赏花灯,她全副的注意都集中在灯塔上,只要风稍紧一些,就会忍不住朝那边张望。

正六神无主时,突然瞧见街对面的树下站着两位军士。

左边那人高且瘦,穿件青灰色曳撒,腰间别一柄长刀,面容隐在树枝的暗影里,模模糊糊地瞧不真切,那双眼眸却是锐利,幽幽地发着光。

又有风来,数枝摇动,露出那人的面容。

五官冷硬,眉峰挺立,眸光阴郁且藏着凶狠。

正是萧砺!

杨萱顾不得多想,提着裙子奋力从人群中挤过去,气喘吁吁地站在萧砺面前,福一福,“大人。”

萧砺垂眸,冷冷地看着她。

杨萱仍是穿着先前那件大红羽缎的斗篷,因为挤来挤去有些热了,斗篷帽子没戴,带子也没系,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里面宝蓝色织锦褙子和湖水绿的罗裙。

她本就生得白净,在灯光的辉映下,更是欺霜赛雪般,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而那双大大的杏仁眼仿若山涧清泉般明澈,却是盈满了焦虑。

萧砺想起来了,这是水井胡同新搬来那户人家的亲戚。

腊月中旬曾经打过一次照面。

小姑娘胆子挺大,又会说话,连王胖子都不忍凶狠她。

可平白无故地,她过来干什么?

萧砺沉声问:“何事?”

“大人,”杨萱莫名地颤了下,吸口气,伸手指向灯塔,“我觉得灯塔好像不太结实,要是被风吹倒了怕砸着人……说不定还会起火。”

萧砺侧头望去。

正值北风紧,上面的龙凤花灯左右摇晃得厉害,悬垂着的九子连珠宫灯更是飘摇不定,有几次几乎要垂到地面。

隔着十几丈,仿佛能听到毛竹“咯吱咯吱”的断裂声。

萧砺心中一凛,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搭建灯楼的都是极富经验的老匠人,所用毛竹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儿臂粗的上好竹竿,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脑袋,那些匠人也不敢敷衍了事。

这样搭建出来的灯塔,怎可能连这点风都经不住?

可低头瞧见杨萱眼眸里的焦虑与希冀,萧砺仍是决定走一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倘或真的着了火,这满坑满谷的人,绝非惩治一两人就可以平息下来。

萧砺打定主意,低声跟旁边军士交代两句,军士低笑声,“别是小姑娘诳你吧?瞧着人家漂亮,骗你都信。”

萧砺用力捣一下他肩头,正要迈步,又顿下身形,问杨萱,“你跟谁出来的,你家大人呢?”

杨萱细声细语地回答:“走散了,现下只有我跟秦家姐姐。不过我爹说会在灯塔下面等我。”

萧砺皱了眉,微微倾了身子,指着不远处的路口,“你们几人别到处乱走了,就在这附近等着,我过去看看,倘或无事很快就回来……如果真的起火,你们赶紧到那条胡同,千万别慌张,贴着墙根一直往北走,往北走,记住了?”

杨萱听明白了,仰起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萧砺见状,嘴角扯一下,似是想笑,却没笑,大步离开。

杨萱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长长舒了口气,回头又看向那条胡同。

想必灯塔附近的人山人海,这边相对冷清一点。

起码跑过去不会太费事。

而冬天刮北风,若是起火,火势会向南蔓延。

贴着墙根则是怕被人撞倒。

在拥挤的地方,只要倒下,立刻会有无数双脚踩过来,很可能就会再也站不起来。

没想到,萧砺面相凶狠可怕,倒是挺仔细。

正思量着,忽听树下军士问道:“小姑娘,你认识萧砺?”

杨萱下意识地摇摇头。

军士嬉笑道:“不认识你颠颠地过来找他,不怕他揍你一顿?萧砺可凶,打人最疼了。”

杨萱想一想,开口道:“我爹说如果走丢了或者遇到为难的事儿,就找路旁穿罩甲的人帮忙。他说你们是保护我们的。”

军士默了默,忽然扬扬手,“走吧,玩去吧,就在附近,别乱跑。”

杨萱又往灯塔处瞧了瞧,龙凤花灯仍是晃得厉害,想必萧砺还不曾挤过去。

她不敢乱走,在旁边摊位上要了两碗馄饨,跟秦笙一道坐在条凳上吃。

秦笙认真地看一眼树下的军士,压低声音道:“阿萱,你弄错了。这两人跟街旁的人不是一路的,那些是京卫,穿罩甲,这两个是锦衣卫,穿曳撒。”

杨萱故作不明白,“不都是护卫吗?”

秦笙解释道:“平常管着京都治安的是五城兵马司,今儿可能因为人手不够就调了京卫来。锦衣卫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觉得他们两人可能是跟着哪个贵人出门办案的。”

杨萱仍是一脸懵懂。

秦笙笑着夹起一只馄饨,“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等你像我这么大年纪就知道了。”

此时,萧砺刚刚走到灯塔底下。

灯塔从搭建那天起,为了避免被人撞倒,也是担心被人偷走上面的花灯,总有几名士兵在灯塔下守卫着。

不等萧砺靠近,士兵便喝止道:“站住,什么人?”

萧砺亮出腰牌,前后晃了晃。

腰牌正面刻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后面写着“镇抚司校尉”字样。

士兵见是普通的木牌,鄙夷一笑,“咱们是府军前卫,特奉命在此守卫,跟你们锦衣卫不相干,识相的赶紧离开,如果灯塔有个闪失,咱们担不起这干系。”

萧砺沉声道:“我正是因此而来,这灯塔不对劲儿,老远看着摇晃得厉害。”

士兵笑道:“昨天刚搭好时,北风比这可厉害得多,啥事都没有。不该你管的事儿,不用你跟着操心,走吧走吧,都在京都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翻脸不好看。”

萧砺无语,正要离开,忽听北风呼啸中夹杂着“喀嚓喀嚓”的断裂声,他忙定住身形,目光从灯塔底部开始,一寸寸搜寻着。

士兵见他不动,顿生恼意,推搡道:“兄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我们头儿看见你在这儿杵着,少不得连累我们哥儿几个吃挂落。”

萧砺已知灯塔有异,岂肯就此离开,脚下用力,牢牢地定在原处。

有几位好事的行人立刻围拢上前看热闹。

士兵越发恼怒,挥舞着刀枪将几人驱散开,又推搡萧砺。

正僵持着,范直摇摇晃晃地过来,尖着嗓子道:“怎么回事儿,吵吵啥?”

士兵见是内侍,神情恭敬地说:“咱们奉命在此当差,这位爷不知道脑子进了水还是被驴踢了,冲过来就说灯塔要倒。这上头都是龙凤花灯,哪能容得如此放肆。咱们正要将他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