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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手册(112)

夏太太连夜将夏怀远搬到她屋里,吩咐她擦身穿寿衣。

那会儿是八月中,秋意尚浅,夜风却是清冷,将烛火吹得飘摇不定。

夏怀远静静地躺在床上,身量很长,脸颊瘦得深深地凹下去,完全脱了形,唇角好像带着一丝笑,一丝终于解脱的笑意。

她只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两手抖着好半天不敢给他脱衣。

后来是夏怀宁跟春桃他们帮忙换了衣裳。

“二姑娘……”张奎将杨萱迟迟不出声,开口道:“那位公子挺仗义,要是他家人来索要银子,我愿意砸锅卖铁赔给他,如果要偿命,我也愿意一命抵一命。”

杨萱笑道:“你家里还有老小要养,你砸锅卖铁让他们喝西北风?这事本不怪你,回头我禀报老爷、太太,自会有个章程出来。你且回去吧……再看看马匹和车架有没有损伤,尽早修好了,说不定哪天还得用。”

张奎行个礼,佝偻着腰身出去。

歇过晌,辛氏疲惫不堪地回家,杨萱亲自奉上热茶,待辛氏歇息片刻,将上午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辛氏。

辛氏“咚”一声,将茶盅顿在炕桌上, “这几天忙得要命,还真会添乱……咱家马车伤了人,走到哪儿都是要赔偿,只希望那人伤得别太重,要是出了人命可不好办。”

杨萱道:“娘,这事儿交给我吧,我能办。”

辛氏扶额,无奈地叹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杨萱答道:“医药钱咱们给出,最多一百两,实在伤得重就二百两,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就交给官府裁断。”

夏太太最爱的是银子,最怕的是官府。

一边银子,一边棒槌,她心中自会取舍。

辛氏想一想,开口道:“先备份礼,回头让张奎打听打听那人住在何处,明后天去探望一下伤情。”

不等辛氏把礼单拟定出来,第二天一大早,夏太太就找上门来了。

杨萱听说时,夏太太已经坐在正房院院子里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不住嘴地念叨,“我可怜的儿啊,好容易回京一趟,还没到两个月,怎么就摊上这种倒霉事儿?真是天杀的,丧尽天良……”

辛氏站在旁边尴尬地道:“这位太太,能不能起来说话?”

夏太太不理,仍是扯着嗓子干嚎。

杨萱凑近前,疑惑地问:“那个……您儿子过世了,怎么这种哭法?”

夏太太竖着眉毛嚷道:“你才死了呢,好端端地咒我儿子死?”

重活一世,杨萱见过夏怀宁,见过夏怀茹,还是头一遭见夏太太。

她跟前世一样,体态略胖,看着很健壮。

身上穿了件洗得褪色的秋香色棉布袄子,袄子前襟和肘弯处都缀着大块的补丁。袄子明显有些瘦,肩膀处绷的紧紧的。

这衣裳……

前世夏家不富裕,可也没有窘迫到这种地步,就连孙嬷嬷跟张嬷嬷也都不曾穿过打补丁的衣裳。

也不知她从哪里借来的?

夏太太见杨萱打量自己,心里有些发虚,却色厉内荏地道:“看什么看,你们撞伤人还有理了?可怜我那儿躺在床上水米不进……”

杨萱淡淡道:“看您有些面善,不知道您家里是不是姓夏?有个儿子叫做夏怀宁。”

夏怀宁相貌随母亲,跟夏怀远并不太像。

辛氏闻言仔细打量片刻,讶然不已,“您是夏太太?”

夏太太没好气地说: “是又怎么样?别以为教过怀宁两天半就想抵赖银子,没门儿!”

杨萱道:“您一口一个银子,到底请郎中花了多少钱,开方抓药花了多少钱,您说个数目字出来。”

夏太太早就想好了,上次夏怀宁脑门被砚台打得差点没气,她是要了六十两,这次也按照六十两要,为了防止辛氏坐地还价,先自喊出个数目来,“八十两,郎中说伤了筋脉,使不得力气,得用参养着。两副药,光用参就六十多两。”

辛氏没打算还价,张口应了,“行,医药钱我们出。”

“还有,”夏太太眼珠子一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补充道:“郎中说每天要喝鸡汤,连着喝一个月,我们家菜蔬都吃不起,哪里喝得上鸡汤?一只鸡少说得十好几文,这一个月下来可不少钱,而且怀远得受多少罪。”

辛氏看眼夏太太满脸的算计,叹口气,对杨萱道:“从匣子里拿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权作看在怀宁的面子,不必太过计较。”

杨萱回屋取来银票。

夏太太展开打量半天,认出纹银一百两的字样,仔细折好放进荷包里,展开衣袖擦擦眼泪已经半干的泪痕,威胁道:“我儿的病,能治好最好不过,要是治不好,没得完。”

杨萱不客气地说:“不管治好治得好,就只这些银子,如果夏太太觉得吃亏,尽可以到顺天府请知府老爷决断。”

夏太太既已得了银子,也不计较杨萱的话,拍拍身上尘土离开。

辛氏瞧着她的背影,叹道:“要是你不提醒,我真没把她跟怀宁想到一块儿。怀宁也真是……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杨萱轻蔑地说,“夏太太来要银子,夏怀宁在家里装聋作哑,隔几天过来说他不知道,面子里子都赚到了。”

辛氏嗔道:“阿萱不可这么刻薄,怀宁不是那种人。”

杨萱默一默,又开口道:“娘以前不是做过梦,说姐想冲喜什么的,我觉得就是应在夏太太头上。信不信再过几天,她会哭闹着来求娶?”

辛氏摇头,“闹也没用,我不可能让阿芷去冲喜,这不是送去守活寡吗?再者,又是这样一个婆婆……”

第76章

夏怀宁其实是被冤枉了的, 他并不知道前世的事情再度重现, 兄长夏怀远又一次因为相救杨家人而身受重伤。

这几天, 他忙得出奇。

因为启泰帝最近身体好转,太子想趁势把靖王一举扳倒,如此便可假托是圣上之命,而非兄弟阋墙。

这样他在百姓间的名声就会好听一些。

夏怀宁白天在顺天府学读书,晚上跟太子的幕僚们议事,连着两天都是在外面过夜。

因为夏太太不懂政事,且嘴上不严实, 夏怀宁的行踪向来不告诉她。

等他终于得空回去, 发现家里充斥着浓郁的苦药味儿, 而夏太太则吆三喝四地吩咐孙嬷嬷炖鸡汤。

夏怀宁这才知道, 夏太太又一次从杨家敲诈回一百两银子。

夏太太理直气壮地说:“他家马车撞了怀远, 我怎么不能讨点银钱回来?虽然药钱不用那么多, 可怀远天天躺着, 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我加点辛苦钱不行?”

夏怀宁道:“如果是别人家, 随便娘怎么去讨。可那是杨家……先生指点我功课, 杨桐也经常接济我……娘为何不等我回来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夏太太拍得炕桌啪啪响, “这个家我还不能做主了?还接济你,我看你没少往杨家送东西……你娘我都没捞着吃的点心, 隔三差五你就往杨家送, 胳膊肘往外拐的玩意儿, 白养你这么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