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娇娘敛财手册(106)

杨芷别说往东夹道走,就是在院子里多站会儿,就有人不住地往她那边瞧。

待到十月,下过两场秋雨之后,天终于冷下来。夹竹桃的枝叶被秋风秋雨吹打着掉落了许多,剩下没落的也是干巴巴的。

杨芷的计划算是彻底落空了。

杨芷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侥幸,反正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不像先前那样总是沉甸甸地压着大石。

可杨修文却整天板着脸不见笑模样。

启泰帝因为身体有恙,已经两个月未曾召他进宫讲学,早朝也改成了隔日一次,甚至批红都没法亲历亲为,而是交给太子代笔。

先前军中将领贪墨一事被重新翻案另审,尚未有定论,秦铭却突然跳出来参奏靖王府长史私吞盐税,数额足有数十万之巨。

长史掌管王府政令,有时候可以代表王爷出面。

秦铭的记录又极详细,一笔一笔的款项何年何月在何处交接,有何人见证,经了何人之手,非常具体。

靖王面临这一连串的打击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曝出沐恩伯与鞑靼巴图部落勾结倒卖生铁的书信往来。

沐恩伯当即关入天牢。

沐恩伯府是靖王妃的娘家,现任沐恩伯是靖王妃嫡亲的兄长,要说其中跟靖王毫无瓜葛,还真是说不过去。

好在,纵然一桩桩一件件大事被揭出来,启泰帝却始终不曾下令断决,靖王也未曾入狱,仍是照常到户部坐堂。

杨修文却是前所未有的忙碌,有时候好几天夜不归宿,偶尔回家一趟,脸色也总是阴沉沉的,教人不敢上前搭讪。

只有见到杨桂时,才会露出一丝半点笑模样。

杨萱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前世的事情会再度重演,可是看着家里压抑的气氛却是不敢贸然开口。

不管怎样,进了腊月门,总归是要忙年,京都处处洋溢着浓郁的年味儿。

杨家的年节礼依旧着落在杨萱头上。

杨萱按照往年的定例,再根据田庄送来的东西略作改动,拟定好去交给辛氏过目。

辛氏刚歇晌醒来,头发散乱着,衣襟也未曾掩好,两眼直直地盯着某处发呆。

杨萱惊骇不已,低声问道:“娘,怎么了?”

辛氏回过神,勉强挤出个笑容,“刚才做了个噩梦骇住了,这会儿心还怦怦地跳。”

杨萱亲自沏了盏茶递过来,笑问:“娘做的什么梦?”

“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辛氏接过茶盅,一口气喝了大半盏,边系紧衣衫带子,一边道:“……梦见白鹤书院出了事,你大舅和二舅家都被下了狱……又梦见你跟怀宁成亲,还有阿芷,哭着闹着说我偏心,说她要去冲喜……没头没尾的。冲喜是老习俗了,现在京都哪有人家肯把姑娘送给别人冲喜,这不明摆着要去当寡妇?”

杨萱大怔,好半天没有说话……

第72章

前世的情形仿佛走马灯一样闪现在眼前……杨修文厉声道:“叫你去,你便去, 养你这么多年, 就教导得你忤逆长辈?”

辛氏强作出笑颜安慰她, “夏怀远是武选司主事,人也良善……左不过还差两个月, 跟他商议下, 他总会体恤你这几天,等及笄之后再行房。”

她穿着大红绉纱通袖袄, 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杨桐背进花轿里。

没多久就到了夏家。

隔着红盖头, 她看不到周遭的人,只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夏太太真是个能人, 竟然真给赖了个媳妇回家, 看样子还是个有钱的。”

“岂止有钱, 是个官家小姐……你看裙子上的并蒂莲,是掺了金线绣的, 前面喜铺卖的不如这件好, 还要五两银子,这条裙子起码得八两。”

“这算什么?昨天发嫁妆可是足足四十八抬,还陪嫁了地, 陪嫁了书。”

……

匆匆忙忙拜堂行礼,她被送入洞房。

再然后夏怀宁进来, 挑开盖头将她推倒在床……回门后没几天, 噩耗便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这一切不是梦, 这都是真的,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杨萱顾不得哭诉自己的委屈,上前两步半蹲着扶在辛氏膝头,凝重地说:“娘,我也做过这样的梦,三四年前就开始做。我梦见太子登基、舅舅下狱,咱们全家也被关进大牢里。判文上写着结党营私扰乱朝纲,”一边说,泪水已簌簌落下,“娘,我害怕,能不能劝爹爹别做官了,咱们住到大兴或者真定,我喜欢田庄,阿桂也喜欢。”

辛氏身子晃一晃,忙将手里茶盅放在旁边矮几上,揽住杨萱肩头轻轻拍着,“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梦都是反的,当不得真。我也是一时骇着罢了。你爹昨天说,靖王看似凶险,可圣上始终未表态,这就是最大的支持。今年冬天,辽东一直不太平,女真人凶狠强悍,少不得还得太子亲自率兵出征,等他一走,靖王就有了翻身的机会。二月里,各处书院开馆,自有学子们上书陈情。你爹已经联系了好几位笔头好的大儒,准备写折子申辩……只可惜明年不是正科。”

正科就是大比之年,每逢丑、辰、未、戌年间举行,各地举子都要进京参加春闱。举子说话的份量可比没有功名的学子们重多了。

杨萱泪眼婆娑地问:“爹爹别管这些事情不行吗?”

辛氏摇头,“你爹最大的心愿就是像你曾祖父那样入阁拜相光复门楣,咱们不能给他添乱,尤其你一个姑娘家,不用跟着瞎操心,即便天塌下来,自有你爹爹撑着。”

说罢,掏帕子给杨萱擦擦眼泪,拿过她才刚拟定的礼单瞧了瞧,将秦家划掉。

杨萱不解地抬头,“以后跟秦家就不来往了吗?”

辛氏轻轻叹一声,“立场不同,没法再走动了。我实在也没想到,秦大人竟然豁出去前程用密件换了周路死。”

周路死了?

杨萱低呼一声,随即明白。

秦铭临阵倒戈,在靖王这边已无立足之地。

而太子那边白白折损一个四品武将,想必也有人对秦铭心存不满,何况叛主这种事情,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诟病。

仕途定然是毁了的。

杨萱却隐隐有些羡慕秦笙,并非每一个爹娘都愿意舍弃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只为保全女儿名声,替女儿出气。

转念一想,如果秦铭不反水,靖王未必能败,而杨家就不会受牵累。

追根究底,秦家的所作所为间接影响了杨家的命运。

可自己当初如果不替秦笙隐瞒,也未必能有后来这些事情。

兜兜转转,都是命中注定吧。

腊八之后,辽东连连传来兵败的奏章,先是辽海卫失守,接着沈阳卫沦陷,女真人直驱辽阳城下,大有一举破关的阵势。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有人奏请太子再度率兵御敌。

启泰帝愤然道:“难不成除了太子,万晋朝数千万子民就无人能领兵作战?朝廷养这几百将领都是废物?”

太子自然未能成行,而是举荐了他身边一个得力将领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