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臣好柔弱啊/佞臣似朵娇花(4)+番外

攥紧的指节抵着唇,咳得都泛红了。

倒不像是全然在作戏。

宁如深正被口水呛得眼冒金星,视线里冷不丁出现一双金丝镶边的玄色长靴。

“看来是朕吓到宁卿了。”

“?”宁如深泪蒙蒙地抬眼,“陛下?”

湿润的眼底看上去清澈无害,带了点纯然的疑惑。李无廷同他对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朕叫宁卿前来,是有关宁卿职务的事。”

职务?

宁如深陡然惊醒:喔对了,他要辞官!

李无廷道,“宁卿脑子伤得不轻,翰林院的差事应当是做不了。明日起……”

宁如深没按捺住,欣喜道,“臣也正打算告老还乡——”

“……来御书房。”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

御书房里静了静,两人一上一下对视。

李无廷平静地看着他,“宁卿方才说什么。”

宁如深嘴唇微微一颤。

他特么才想问李无廷在说什么!

伤了脑子不能去翰林院,所以来御书房?

你尊重过御书房吗!

“臣……”宁如深抵了抵太阳穴,头晕目眩道,“臣是不是耳鸣了,陛下是说告老还乡对吧?”

李无廷忽然从他跟前半蹲下来,清冷的视线蓦地同他齐平。一只温热粗粝的大掌钳着宁如深的下颌,将他的脸扳了起来——

“唔……”

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便清晰地落入李无廷眼中。

李无廷轻声,“宁卿舍得告老还乡?”

“什么?”宁如深猝不及防被捏了脸,睫毛颤动了一下,嘴唇像金鱼一样啵了啵。

微弱的呼吸轻拂过带茧的虎口。

李无廷细细扫过宁如深的神色,指腹下的皮肤柔软偏凉,让人想起庭中的白梨花,稍一用力便会被揉碎一样。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内侍宫女早已默不作响地跪了一地。

沉凝的死寂中,宁如深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吸了下被咳嗽呛出的鼻涕,“呋噜——”

他揣测着帝王的神色,“如果,有养老金。”

李无廷,“………”

半晌,捏在他颊侧的大掌松开了,留下两道浅浅的红印。

李无廷看着宁如深,轻扯了下唇角,“朕说笑的。”

他说完起身走回桌案后,拿起狼毫重新落笔,“宁卿乃先帝亲封的佐政大臣,朕刚登基,怎么能将功臣弃若敝履。”

宁如深:………

那你搁这儿跟他老太太玩乐高呢,瞎掰半天。

李无廷写完,将落了印的纸掸了掸,“接旨吧,宁卿。”

宁如深指尖打颤,“……臣,谢恩。”

·

宁如深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他朝门外笑容不太自然的德全凄楚一笑,又望了眼天空,晃晃悠悠地飘走了。

德全被他笑得满头雾水。

下诏狱了这是?

“德全。”御书房内传来一道低唤。

“奴才在!”德全赶忙收敛了心思,躬身哈腰地推门窜了进去。进到御案前,只见李无廷正敛眉批着奏折,“陛下有何……”

李无廷头也不抬,“宁琛给你塞什么了。”

平静的语调中隐含着令人心惊的洞察。

德全登时惊得一抖,噗通跪下!冷汗涔涔就下来了。

给宫人塞礼向来是宫里的潜规则,往小了说是打赏,往大了说就是行贿御前,是要摘脑袋的。

德全顿时抖得像是筛糠。

李无廷抬眼,“放这里,朕不追究你。”

“是…是,陛下。”

德全顶着帝王的视线,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小核桃,往御案上“哗啦”一放——

随即趴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道,“回陛下,宁大人贿赂的小核桃……一共四颗半,半颗不少,全在这里了!陛下、陛下饶命啊!”

李无廷,“……”

作者有话说:

德全:咱家世世代代都是宦官,穷怕啦!

宁如深:……世世代代,宦官?

李无廷:……

第4章 宫宴

德全涕泗横流地被打发出去了。

只留下四颗半滴溜溜的小核桃。

李无廷无言地盯着小核桃看了半晌,忽而开口,“拾一。”

御书房角落的阴影里,无声地浮出一道人影。李无廷朝御书房外的方向看了眼,那道人影便又消失在了阴影间。

……

宁如深重新坐上马车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严敏替人掀开车帘,“大人脸色不太好?”

宁如深陷进靠垫里,深沉地望向车窗外,“失之我幸,得之我命。”

“……”严敏: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老奴叫个大夫来给大人看看吧。”

“不用了。”宁如深重新捡回思绪,“回去后把府里的人都叫到一起,本大人有事要说。”

“是。”

严敏放下车帘前又朝车厢里看了一眼,却看果盘里已经空空如也,“大人,核桃都吃完了?”

宁如深随意摆摆手。

“顺手送人了。”

·

宁府坐落于京城一处安静的巷里。

府邸规模不大,朴素中透着几分雅致,于一介五品官来说挑不出半点错处。

回到宁府,严敏将下人都召集了起来。

宁如深搬了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守着一碟瓜果茶点,目光扫过院中的十几名下人,心头琢磨:

辞官是辞不了了,记忆也很模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和自己有关的事打探清楚。

“大人,人都到齐了。”严敏道。

一院子的人紧张垂头,等待着发落。

“都到齐了是吧。”

宁如深放下茶盏,坐正身子,清清嗓子道,“来吧,夸我。”

“……”

众人茫然抬头:?

宁如深厚着脸皮重复了一遍,“夸本大人。”

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最后还是婢女杏兰最有眼色,飞快地捧场:

“大人霞姿月韵,才高八斗,不愧为当年名动京城的金科状元!”

其余人终于反应过来。

一时间,溢美之词如花团锦簇满院盛放——

宁如深听了半天,慢慢理出个头绪:

“宁琛”尚未及冠,是当朝最年轻的五品官。幼年失怙,以一介布衣的身份高中状元,得先帝青眼,入翰林,一路平步青云。

后来又在皇位之争中成功站队,拥立了现在的新帝李无廷。

在外人眼里应该是风光无限。

那“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李无廷?

……

院中的声音渐渐稀疏。

下人们搜肠刮肚,甚至连人多吃了一碗饭都拿出来做了番锦绣文章。

宁如深抬手止住,“可以了。”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宁如深又道,“现在开始,骂我。”

“……”院子里立马呼啦跪了一地!

无人察觉的院墙外,趴伏着的那道人影也跟着微微一震。

“小的不敢!”

宁如深头痛,“都起来。”

他看向瑟瑟发抖的一群人,想了想,开口道,“骂一句,赏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