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千金令:嫡欢(724)+番外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少年的梦被无情的击碎了。

在他心中伟岸的,完美到近乎无懈可击的父亲形象一夜之间突然坍塌,变成一个没有亲情,藐视伦理道义,践踏至亲之人,只想攀龙附凤走捷径的卑鄙恶毒甚至毫无底线的小人。

这件事带给他内心的触动,事实上是一直到现在二十几年过去也还后劲十足。

他后来的消沉、懦弱、谨小慎微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受了这件事的刺激和影响。

内心深处,他害怕有朝一日他也会变成他父亲那样六亲不认的野心家、伪君子,同时又深深地畏惧,怕自己若有丁点儿的出格忤逆,就会落得和他姑母一样被抛弃和舍弃的命运。

他既不想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也害怕将要成为他手里的弃子。

所以,这么些年,他浑浑噩噩,对官场没有野心,对府宅之内的事也得过且过,奉行着中庸之道和无为之治,只想将就凑合着过完这一生算了。

他是个懦夫,可是在这样的父亲手底下,他确实找不到更好的路走。

祁欢则是整个处在对祁众钰命运的探索当中,暂时无暇过分考虑祁文景的心情。

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她再次确认:“这么说是曾祖母偷偷将姑祖母送走了?毕竟是个大活人,就算是诈死,府里也要办后事的,事后祖父就一点也没怀疑?”

祁文景也勉强整理好心情,续说下去:“姑母从信王处逃回来时受了打击,几乎崩溃,甚至拿刀砍到了父亲面前。祖母借故说送她去庄子上散散心,冷静冷静,然后就在离京的路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投的河。尸首隔了几日才打捞上来,已经泡的面目全非,只能靠着衣着首饰辨认。”

一姓之人的互相较量甚至是屠杀,不仅不光彩,还叫人感觉到窒息一般的耻辱。

祁文景的情绪低迷:“毕竟是亲兄妹,父亲当时应该也被吓到了,勒令草草就办了后事。之后没多久,信王逼宫谋逆事败,所有和信王府有瓜葛的人家和朝臣都受了牵连,咱们府上却因为姑母的‘不识抬举’得罪了信王,早了几个月被他踢出局来,这才险险的逃过一劫,父亲嘴上虽然不肯认输,但实际却是后怕的厉害,自此就更是绝口不提和姑母有关的一个字了。”

祁文景说着,都悲愤的忍不住冷笑出声:“或者,他是连在心里也都不敢再回想有关姑母的任何了吧。”

自欺欺人,才能继续安享太平的过日子。

而这老头子的运道也的确是不错,后面这三十载,他还当真是过得平安顺遂。

祁文景道:“你看他虽是极力想要推着老二往上爬,又因为你三……又因为最有出息的文晏不肯听他摆布怀恨在心,可是你们姐妹几个明明样貌都生得出挑,是联姻权贵的好材料,他却从没打过你们的主意,就是因为在你姑祖母的旧事上吃了教训。人呐,可以伪装出来一副面具骗别人,可总骗不过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到底还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是真的怕了。”

“只是依旧不思悔改罢了!”祁欢嘲讽的冷嗤一声,不留情面的做出总结。

祁文景与她对视一眼,并没有斥责或者否定女儿,而只是消极默认。

这就是他一直没办法与祁正钰亲近,也无法释怀的地方。

从祁正钰这些年的行事来看,他的的确确是明白自己做错了,差点带领全家踏上一条不归路,可即便这这样,他却依旧不对他所伤害过的人忏悔、道歉。

甚至于——

后续这些年里,依旧照着他自己的私心与想法,继续伤害利用身边剩下的亲人与家人。

他就不提了,横竖是个没出息的,老头子看不上他他无话可说,想把爵位谋给更有出息的老二,他也认了,可是他对祁文晏,对杨氏母子三人也全都毫无顾忌的打压迫害……

这不是一个一家之主,合格称职的长辈该做的事。

祁欢吐出一口浊气,暂时将这些悲愤的私人情绪抛开,继续追问下去:“那姑祖母后来去了哪儿?”

祁文景道:“没人知道,你曾祖母当年打发她走,也只求她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到了那个份上,又匆忙之间的,其实哪又能有什么稳妥的打算和安排?更怕被你祖父发现她还活着,再做出什么更加丧心病狂之事,就嘱咐她离家之后就莫要再联系。”

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又是个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别说独立生活的生存技能了,长那么大,家门都出不了几次,突然横遭变故,即使给她准备了银钱傍身……

想也知道她可能是连活着都艰难了。

“说到底,也就等于是放她去自生自灭了是吗?”同为女子,祁欢对祁众钰的遭遇由衷的感到凄凉,“不联系,总归还能留下个念想,骗自己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感慨过后,她仍是追问:“那后来呢?三叔是怎么回来的?这些前因后果都是他告诉您的?”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祁文景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任何。

他又再次沉浸到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姑母没的那年我也才只是个孩子,并且又是如此机密之事,祖母和父亲他们自然也不会容许我知道。是后来……姑母走后祖母深受打击,之后又日夜牵肠挂肚,没几年也就油尽灯枯,可是她到临终都还惦念着姑母。”

想起自己祖母弥留之际的情形,即便过去了二十多年,祁文景依旧悲从中来,直接红了眼眶,“她绕开了父亲,单独叫我到了床前将姑母可能还在世的秘密告知了我,我想她当时也没指望姑母尚在人世,只是做为一个母亲,临终之前始终牵挂,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她说不用我去找,只要记着姑母还在人世就好,万一哪一天姑母回来了……得叫她进门。”

人人都以为祁家的那位姑奶奶已经亡故,老太太在临终前将此事告知祁文景,一来等祁正钰百年之后祁文景会是祁家的一家之主,祁众钰若是尚在人世,将来回来必定是找他的,二来他性格和善老实,当是不会泄露秘密,叫祁正钰知道了这事儿。

“然后您就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到现在?”祁欢此时再看祁文景,也突然开始有几分能够理解他了。

毕竟这么些年……

他就一直在祁正钰的夹缝里生存,也挺不容易的!

“十七年前……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十八年前了。”祁文景默认,回忆着继续往下说,“那年也是年关刚过,文晏突然找了回来,在我出门回家的路上拦了我。当时他七岁,我看他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世,那时候他母亲已经不在了,他一个小孩子却是千里迢迢送了他母亲的尸身回来……”

想到那天的情景,年仅七岁的孩子,瘦弱漠然,虽然有几个下人追随,却是历时将近一月之久穿越艰难险阻,扶着自己母亲的棺椁跋涉回来,祁文景终于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

上一篇:梦十夜 下一篇:当高门找回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