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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欢(613)+番外

话说完,她就转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移向她记忆里曾经刻骨铭心的那些美好……

“那边数过去的第四根栏杆,曾经有一次他外出赴宴,醉酒晚归时不小心踢坏了,后来替换的木材颜色到如今还与其他的都不太一样。”

“他也因此伤了小脚趾,养了好些天,又觉得这事情丢人,不肯叫大夫瞧,一直都是我替他换药包扎的,可是没太收拾好,到了现在趾骨也不太正。”

“这院子里的每一扇门窗,曾经我们都一起贴过窗花。其实我剪的很粗糙,他说那年的窗花看着格外喜气,那个年也过的格外热闹满足。”

“我这副耳坠子的用玉,他说是他凯旋行军的路上隐约瞧见,于是就攀岩了数百米的峭壁亲自给我采回来的。”

“虽然到手才发现成色差了些,可我特别的喜欢,用它打造了整套的头面。”她的手指凑近自己耳边抚了抚,“只……最近这样的场合却是不能再戴了。”

“屋子里,他还留给我许多的东西,可现在就唯独是人没了。”

“他留在这房里的每一件衣冠这次我都没舍得葬,想要留着等将来我下去那天再亲自带给他,反正他以往也是一两年都回不来一趟,我便当他是出了趟远门,其实与之前也差不多。”

“自他领兵之后我们虽然能聚在一起的日子不算多,可人人都知我们是一对儿恩爱夫妻,其实也是……少年夫妻,互相扶持,一直走到今天的情意总是菲比一般的。”

“他事事都依着我,顺着我,唯独是这生死大事……甚至都没认真的跟我道个别。”

“人生这一场啊……”

她约莫是想感慨些什么,可话至此处却戛然而止。

半晌,也没再吐露半个字。

祁欢也不知道她这一刻是想说什么,又或者该说什么。

曾经山盟海誓,信誓旦旦要白头到老的人,就这么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的半路上将你撂下了会是种怎么样的心情?

悲痛?迷惘?还是绝望?

祁文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明明全都是锥心刺骨的往事,她眼底也依旧死水一般没有半分的光彩和波澜。

甚至——

干涸的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明明单看神情,单听语气都已经那么沉痛了……

应该也不是不想哭,而是这前面停灵的四十九天里,眼泪已经流干了。

送走了一个人,也一并葬了自己的漫漫余生……

祁欢突然有种鲜明的预感——

也许从今以后她这姑母都会是这般模样了。

她依旧还会维持着人前的体面与热情认认真真的活着,可是整颗心都会沦为挚爱的夫婿的坟场,再也没有那么多鲜活又美好的期待了。

她曾经听过一句话——

人在年少时最好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此后将会被这段时光羁绊一生。

可——

那也只能是希望,希望不要遇到。

一旦遇到,谁又能对这样的宿命之人视而不见呢?

此时她该安慰祁文婧的,可——

祁欢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

虚伪的说“节哀”?

试着告诉她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再过几年,甚至几十年,曾经的刻骨铭心也会被淡化?

那毕竟是别人那么珍惜的过往与时光,那么难以割舍的曾经,她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又凭什么轻描淡写的去给它找归宿?

“曾经有过一个可以与之琴瑟和鸣的深爱之人,这也算一种福气吧?毕竟……”最后,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悟这般说道,“大部分的人都是稀里糊涂的糊弄着也就将这一生潦草的结束了。”

祁文婧终于转头看向了她。

祁欢正视她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继续道:“之所以会割舍不下的,一定都是极珍贵美好的东西,没得到的人虽然不会痛苦,可曾经得到的瞬间我们也享受过它所带来的快乐,现在也许只是在偿还,天地神明总是公平的。”

没有得到过,就不会承受失去的痛。

曾经得到的人,满足过,幸福过,现在承受这些也许都只是公平的代价吧?

毕竟——

一个人,不能想着什么好事都占!

祁欢是这样开解祁文婧的,但也或者——

她同时也是在宽慰她自己!

然则祁文婧却突然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她再次微微的仰起头,嗅到空气里浅淡的桂花香气,眼泪从干涩的眼角滚落。

她艰难又涩哑的开口:“不……欢儿,这偿还的报应真的太疼了,疼到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即使再热血,也不要走这条路。”

再下一刻,她又猛地再次睁开眼,目光灼灼一把攥住祁欢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迫切道:“你听我的,看我还不明白吗?这就是嫁给武将的下场。”

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色甚至是带着几分癫狂的逼视祁欢的双眼。

祁欢一时被她抓的生疼,脑子里却没来得及想什么。

这时候,就听院子外面高云渺找了过来:“表姐你怎么在这?是来看我母亲的吗?”

祁欢吓了一跳,唯恐自己劝不住祁文婧,再叫她吓着了高云渺。

却不想,祁文婧的反应比她更快,当即已经松开了她,别过身去飞快的抹掉眼泪,面孔又恢复了冷漠与沉静。

她对高云渺道:“你来的正好,替我送送欢姐儿,你大舅舅大舅母该等急了。”

“好。那母亲您也别站在院子里吹风,早点进屋里去,哥哥送完了客应该会过来寻您。”高云渺该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母亲的反常,痛快的答应下来就拉着祁欢走出了院子。

祁欢这会儿的心里很乱,满脑子都回想着祁文婧与高长捷之间的过往。

那些根本就不是她的往事,却像是绵绵密密的小刀片似的,不断往她心上凌迟。

不是祁文婧自己淋了雨就来撕她的伞,事实上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内心深处暗暗恐惧的事,终于有朝一日有人当面明明白白戳破说给她听了。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祁文婧。

可是现在……

祁欢正在神思混乱时,高云渺却骤然停住脚步,表情有些歉疚忐忑的定定望着她。

祁欢连忙定了定神,先应付她:“怎么了?”

“表姐你别介意,我母亲她是乱说的,因为……”高云渺显然没有祁文婧那般阅历和定力,一开口就红了眼眶,“因为父亲的死,她受到的打击太大,可……可是她又性子要强,不肯在人前示弱,如今是压抑的久了才会对你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祁欢唇角微微扯了下,露出个安抚的表情,“虽然以姑母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愿意与人打交道,但她心里难过,你抽空多过来陪陪她,哪怕不说话,多看看她也是好的。”

祁文婧是个性格相对坚强独立的女子,应该不至于因为这就想不开做傻事,可是精神和情绪都太压抑了也容易出问题,是需要有个人偶尔过来打岔她一下,转移一下伤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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