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跪在帝后面前,也是白着脸,眼泪流了一脸。
六皇子这会儿也是再度跪下了,看着自己的父母,面色彷徨。
皇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有些疲惫沙哑的问文妃:“所言非虚?”
文妃膝行两步,抓住他的袍角:“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妹,又是我看着她长大的。臣妾实在是见不得她神伤,这才鬼迷心窍,一时拿错了主意,是臣妾丢了陛下的脸,臣妾有罪。”
六皇子显然吓得不轻,期期艾艾也叫了声:“父皇……”
杨成廉母子走到近前,全都默默地跪下。
皇帝似乎并未看到他们,她只是盯着面前的文妃,沉默了片刻,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为皇妃,不守宫规,草菅人命,又为一己之私,构陷朝臣,罪大恶极。你这样的品行,不配为朕的后妃,亦是不配为皇子生母。”
文妃以为皇帝只会罚她,听他提起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又一次超出她掌控太多:“陛……”
皇帝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抬了抬手:“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终生监禁不得踏出一步。另……李洪宝,明日宣宝亲王,请他老人家开祠堂,请族谱,革除杨氏皇妃的身份,六皇子改记在豫嫔名下。”
“陛下……”文妃凄厉的一声惨叫,直接扑倒在地。
然则这样的事,皇帝但凡只要出口,便不会更改。
宁氏和杨成廉都料到了皇帝必会重处,甚至可能会给文妃降品,却未想到,会是直接贬为庶人,甚至将她名字从皇家玉牒上抹去,把六皇子都记在了别的后妃名下。
文妃的存在,曾经是他们整个家族无上荣耀的象征。
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宁氏和杨成廉也都觉得头脑一阵一阵的发晕,跪都险些要跪不住。
可是这时,皇帝对自己枕边人都处置的如此决绝,他们自是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省得被牵连。
李公公递了个眼色,就有两个太监上前,除去了文妃的衣冠,然后在她的哭喊求饶声中,毫不手软的将她拖了出去。
并且应该是一过影壁就被堵了嘴,她人刚一没影儿,哭喊声也戛然而止。
六皇子神色凄惶的膝行追了自己母妃两步,没能拦着,只能扭头哭求皇帝:“父皇,母妃她确实有错,可是看在她一时糊涂的份上……”
“你也要学她是非不明,滥用皇族身份?”皇帝寒声反问了一句,“做朕的儿子,就要守这天下的宫规律法,她若是已经把你教坏了,你便随她去了!”
六皇子到底是年纪小,也不知道是觉得皇帝说的有理,还是单纯害怕受到株连,被皇帝唬住了之后,过了一会儿只含泪给皇帝磕了头:“儿臣不敢,愿意听父皇教诲!”
李公公上前,亲自扶了他起来,拉到一边给他拍膝盖上的灰。
六皇子就没敢再出声反抗。
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就在包括祁欢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皇帝忽然看向杨成廉:“杨爱卿,教出这样的女儿,你对朕就没什么话说?”
第273章 丢官失势,一口老血
杨成廉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抬头直视皇帝。
宁氏这回则是真的脑袋一空,有点受不住,想要当场晕倒了。
杨成廉在官场走了将近四十年,是稳扎稳打,从一个外放小吏做起,脚踏实地积累政绩走到今天的。
如果说文妃一朝入宫封妃,是家里祖坟冒青烟,平地而起的空中阁楼,那杨成廉走到今天,就可以说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打好了地基,盖起来的豪华大屋。
单从含金量和稳定程度这方面比较……
祁欢完全能够理解这母子二人的弃车保帅之计!
由于皇帝对文妃的处置实在太重,她甚至也以为这事儿便算是清算交代清楚了。
所以——
现在,就只是为了敲打杨成廉两句吗?
杨成廉纵横官场这些年,自是已经养成了上位者处变不惊的一些脾气,此时却是满面骇然,看着皇帝愣了会儿,嘴唇动了动,却自感嗓子眼被塞了一团棉花……
过了好半天,他方才仓促重新重重的磕了个头,悲怆道:“是微臣的疏忽,自文……自微臣这长女入宫以后,因为君臣有别,加上这些年来微臣外放的时候多,所以确实是疏于管束引导,以至于叫她犯下今日这样的大错。是微臣愧对陛下,微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教女无方”四字,他是咬死了不肯说的。
而他这番话,看似恳切悲怆,实则——
却不过就是在拐弯抹角的推卸责任。
文妃入宫前的口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还想借此混淆试听,把文妃为恶一事彻底和他们自家撇清了关系。
并且,又是在向皇帝和朝臣暗示,他这些年在任上兢兢业业做事的功绩。
而宁氏——
她在自家门里虽然说一不二,杨成廉都要看她的脸色,可是她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会儿皇帝当面质问,她纵是口才再好,也不敢随便僭越开口,只剩下在心里干着急,也跟着儿子伏地叩首。
杨盼儿则是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皇帝处置了她嫡姐,却仿佛没看到她这样一个小卒子,倒是一声也没提她,现在眼见着父亲和祖母都慌了,她也立刻跟着伏低了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杨成廉言辞之间玩的这些把戏和心机——
在场的,除了个别特别耿直没心眼的武将,绝大多数人都能听得懂的。
只同时他们也觉得,杨成廉这个右都御史是今年才刚新晋的官职,正炙手可热呢,皇帝既然都已经重处了文妃,对他大概也就是敲打警告一番罢了……
甚至于,祁欢也是这么想的。
然则,皇帝今天却很是不走寻常路,他直接无视了杨成廉的那些暗示,冷冷的道:“有罪倒谈不上,子女们成年了,长大了,谁家父母也不能寸步不离的盯着跟着,杨氏若是别家女儿,她入宫多年犯了错,朕不会过分苛责她的娘家人……”
杨成廉隐隐觉得这话茬儿不对,嘴唇动了动,因为摸不准皇帝的用意,依旧不敢贸然开口。
果然,下一刻,皇帝就是话锋一转:“可是杨卿你不一样!小女儿觊觎旁人夫婿,没有半分女子的廉耻之心,大女儿又辜负皇恩,仗着朕给她的皇室身份,作威作福,随意构陷冤杀无辜。杨卿啊,教女无方这四字,你担得。你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品行都引导不好,见微知著……右都御史一职,担当的可是监督品评天下官吏品格与政绩的重任,你叫朕如何相信你能胜任?”
“陛下……”杨成廉惶恐的大叫一声。
宁氏这回则当真是不胜打击,白眼一翻,直挺挺的当场晕死了过去。
杨成廉甚至都顾上她,匆忙只给皇帝磕头便要求情。
但皇帝依旧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果断道:“你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的官阶品级朕不掳你的,即日起,御史台的差事便罢了,明日起也不必上朝听训。李宝洪,一会儿你过去,今夜就将官印官服等物都取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