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想管祁元旭。
因为有余氏这个祖母在上头撑腰和搅和……
祁长歌对她这个嫡母,好歹是尊重的,可余姨娘这一双子女却从不将她这个嫡母当回事,晨昏定省请安的事都没有。
本来庶出的子女和她之间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再加上都不来往,甚至是敌对和互相仇视的,又哪儿来的任何感情和责任?
祁欢看的出来,她此时站出来,很大程度上也是替着祁文景解围的。
杨氏说着,又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祁元旭,继续好声好气与岑氏道:“这个孩子再有不是,他自己也吃了苦头,等于受过一次罚了。咱们平心而论,世子爷再给出这样的处置,已然是毫无偏私。是,铭哥儿当日没受到大的牵连,那只是因为他运气好,我现在这样说弟妹你们难免要觉得是我们夫妻强词夺理。可是这关起门来,咱们到底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若实在还不满意……便只能是将他告到公堂上听从律法发落了,就算是这样,他做的这事儿,也罪不至死。”
祁元旭要是下的砒霜鹤顶红,你可以说他蓄意杀人。
可他用的那两样东西,明显初衷就不是为着要人命的。
主要是——
祁元铭他确实没事儿!
岑氏心疼儿子,这口气自是轻易难消,她却也不得不承认杨氏说的都是事实。
继续闹下去,把祁元旭送官究办,是能搞对方一个身败名裂,但她儿子如今好端端的站着,却把堂兄往绝路上逼……
这传出去,难道名声就很好听吗?
这样六亲不认的人,就算祁元铭以后进了官场,又有谁敢毫无芥蒂的与他结交?
更何况——
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些年两房之间关系一直维持的不错,他们二房非要咬住此事不放的话,那两家人就只能彻底翻脸了。
祁文景是个没太有脾气的人,杨氏翻脸起来却是只母老虎。
现在祁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祁文景,虽然老侯爷尚在,可杨氏真要被逼到撒泼,不管不顾的闹到两家翻脸,此时硬要闹着分家,最坏的结果就是将他们二房一家扫地出门去。
聪明人,得知进退,更要懂得适可而止。
岑氏手里捏着帕子,尚且还咽不下这口气,但明显已经没有再回嘴。
这时候便是祁元铭走上前来,扶了她手臂道:“母亲,大伯母说得对,再怎么样我与大哥也是兄弟,他就算一念之差犯了错,现在大伯和大伯母也都已经罚过了。而且大伯和大伯母向来都是慈爱识大体的,此事也非他们所愿,就到此为止吧。”
道理,岑氏自己就是全部都懂的。
她只是心里依旧气不过。
此时儿子站出来打了圆场,她才生生咽下这口气,缓和了一下面色:“大嫂您也多担待,咱们都是有儿女的人,我们铭儿苦读十几年,得这么一次春闱会试的机会,我确实是心中激愤难平,一时说话也有点过儿。但我论事不论人,并非是冲着您与大哥的,您也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杨氏的态度依旧良好:“本就是我们的不是。”
事情闹到这里,也的确是足够了。
何况老太婆还在不依不饶的纠缠祁文景。
岑氏自知自己再不走,老太婆逼不得祁文景改口,便极有可能扭头冲自己来,也便见好就收,被祁元铭亲自扶着走了。
祁欢一直站在战火波及不到的边上没动,冷静的看着这屋子里一群人表演。
她盯着祁元铭已经看了许久。
并且——
她也确定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的审视,祁元铭必定早有所察,可对方就是从始至终,一个正眼也没有转过来看她。
这边杨氏打发了岑氏母子,余氏与余姨娘还在闹,吵得她着实有点头疼。
她这阵子病得浑身乏力,也不爱管事,就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祁文景心中多有愧疚,可是自己的老娘和妾室都是拖后腿的,关键时刻他也只能是指望着杨氏,就咬牙道:“这个孩子劳夫人暂时安顿一下吧。”
他指的,是还跪在地上的袁氏。
杨氏微微点头,才要说话,却是祁欢抢先说道:“既然这个月内就要办喜事,那大家还是谨慎些的好,没必要弄的传出闲话去,落人口实,她也不宜安置在咱们府上。我先把人领去我那坐会儿,安抚一下,回头……”
她也看了祁元旭一眼:“父亲和大哥哥说完话,大哥哥记得过去领人。”
这话不说还好,余氏姑侄两人就只顾着撕扯祁文景。
余姨娘在祁正钰面前的时候,恨不能挖个地缝来钻,此刻却突然自觉形象高大起来,本来是在抱着儿子哭,这时候却转身就给了袁氏一巴掌,面目狰狞的叫骂:“办什么喜事?谁说要办喜事了?就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娼妇,就是她……引诱的我儿子不学好。”
袁氏本就生得比较娇小,没有她养得壮硕,又加上毫无防备,直接被她一巴掌掀翻在地。
但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总比养尊处优者更懂得隐忍克制。
她脸上明明痛得火辣辣,眼里也蓄了泪,却居然也没有直接趴在地上哭,而是强撑着力气爬起来,又重新跪好。
余姨娘不依不饶的还要再动手。
这回不仅是祁欢,杨氏也看不下去。
她微微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
立在门外的金妈妈赶紧带着星罗进来,两人不动声色挡开余姨娘,把人抢了过来。
袁氏显然是十分惶恐不安的,被扶着往外走,还不住回头去看祁元旭。
奈何祁元旭自顾不暇,却无法分心过来顾她。
祁欢吩咐星罗:“你先带她回春雨斋去,安顿她在厢房歇着。”
余氏两姑侄,就是两个名副其实的泼妇,袁氏人又不是个蠢笨无知的,这时候明知道她们眼里都容不下自己,自然也不会自讨苦吃的非要留下来演什么苦情戏,忐忑又顺从的还是跟着星罗走了。
余姨娘本是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奈何哭了半天,哭到脑子发蒙,一下子没站起来,便就叫袁氏顺利脱身而去。
她无计可施,转头又抱着儿子继续哭。
祁文景在妻女面前,也是有种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见余氏和余姨娘还在扯着他厮闹,他便面红耳赤对杨氏道:“你还在病中,这里的余下的事我会自行处置。”
然后又吩咐祁欢:“送你母亲回房。”
祁欢早不耐烦听余氏这老太太胡搅蛮缠的撒泼,自然从善如流,过去扶了杨氏便走。
杨氏和她该是差不多的心态,母女两个心照不宣,当即便溜了。
临走——
虽然院子里就只有祁文景的一个心腹亲随在,祁欢也还是很“体贴”的给他们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余氏已经撕扯的祁文景身上衣裳都乱了,涕泪横流的继续叫骂:“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的亲儿子你都不要了,看来我这个老娘在你眼里更是一文不值,你把他赶出去……你要么干脆把我也一起赶出去算了,你这是逼着你的亲儿子去死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