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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十夜(110)+番外

第二天醒来便觉腹中绞痛,找大夫来诊看,是因为受惊动了胎气,喝了几副安胎药才稳住了。

谭知府听说了这事,便叫人请了名声在外的捉鬼小能手崔帐干来。

董晓悦顿时认怂,挨到杜蘅身边,寸步也不敢离开。

“怎么吓成这样?”杜蘅弯着眼睛道,“不是连尸妖都不怕么,还以为你胆子大得很。”

董晓悦觉得虚无缥缈的鬼魂比腐尸可怕多了,但是这不太好解释,她想了想道:“尸妖像狮子老虎,只要它们不来吃我就行,五彩斑斓的还挺可爱。鬼就像蛇,别说是真的,画上看见都觉得毛骨悚然。”

“蛇有什么好怕的?”杜蘅挑挑眉,表示无法理解。

“……”这种没来由的恐惧很难解释,董晓悦想了想,“你就没什么特别怕的东西么?”

杜蘅闻言一怔,有些茫然,他不记得自己怕什么,可是心底深处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有蛇爬过。

没等他想明白,董晓悦打断了他的思绪:“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不怕尸妖?”

“上清天雷玄气所成吉祥三宝正日天王。”

“……”董晓悦羞耻地挠了挠额头。

正要问问详细情形,那中年男仆在院外叫起来:“帐干?您还好么?”

“无事,不必担心。”杜蘅答应了一声。

“我去屋子里看看。”他转头对董晓悦道。

董晓悦下意识地抓住他袖子。

“你要随我一同进去么?”

董晓悦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是跟着他安心些:“你知道怎么抓鬼么?”

“知道,”杜蘅胸有成竹地道,低头看了看她紧紧扒着自己的手,“这不是抓住了一么。”

“……”

“我没捉过鬼。”杜蘅说的是实话,他也是初来乍到,一进梦里就被赶鸭子上架,莫名摊派上一个捉鬼的任务。

“……”

“不过想来不会太难罢。”杜刺史当年是名满京华的天才少年,有种学霸的盲目自信。

董晓悦将信将疑,不过看他那么笃定,也安心了不少。

“别怕,鬼魂一般只能在夜晚出没。”杜蘅一边安慰她,一边掀帘子走进空无一人的卧室,董晓悦方才就是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

“不对啊,”董晓悦抓着他的腰带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不是说只能在夜晚出没吗?那我怎么白天出没?”

“你应当不是鬼魂,”杜蘅已经搜完了正房,往东厢房走去,“依我看大约是生魂一类。”

这位崔帐干每次捉鬼都留下了详细的文字纪录,杜蘅穿来以后翻阅了一遍,其中就有一篇提到了生魂。

据崔帐干的记载,生魂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离开肉身的活人魂魄,介于鬼魂和生人之间,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活动,也可以移动物品,不过没有影子,一般人也看不见,和董晓悦的情况基本吻合。

至于董晓悦为什么会以这种状态存在,当过僵尸和佛像之后,这种问题已经显得无关紧要了。

一人一魂把正房、厢房和倒房,乃至于净室和厕房都看了一遍,到处岁月静好,并没有撞见鬼魂。

董晓悦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咱们先出去罢。”杜蘅若有所思地道。

“嗯。”董晓悦求之不得。

“晚上再来。”

“……”

第78章 夙缘

董晓悦跟着杜蘅走出院子, 那仆人神色紧张地走过来, 朝着杜蘅打了个千儿,却全然不理会他背后的董晓悦,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似乎真的看不见她。

董晓悦觉得新奇, 走到那仆人跟前,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那仆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压低了声音问杜蘅:“帐干, 您可曾碰见……那……那个……”

杜蘅摇摇头:“未曾得见。”

管事显然松了一口气,抬袖掖掖额头上的虚汗,可旋即又忧虑起来, 鬼没捉住,要是等人走了再出来作祟可怎生是好?

他本是谭府的家仆,因为得罪了太太屋里的管事被穿了小鞋,费了不少心思和银钱运作, 才到这外宅做了总管, 图的是规矩小差事轻省油水又足,哪知道才来了两个月不到便遇上这等倒霉事, 真是流年不利。

即便那无头女鬼不找他麻烦,若是江氏和腹中孩儿有个好歹,他那些银钱便打了水漂了,说不定还会被府君迁怒。

他把这崔帐干视作救命稻草,哭丧着脸道:“求帐干救命!”

“在下方才四下里看了看, 贵宅藏风纳气,风水上佳,论理不是招邪聚阴的格局,看来此邪祟颇有道行,甚是棘手……”杜蘅装模作样地捏了捏眉心,摇摇头,“劳烦赵管事与谭府君说一声,还是另请高明罢,小可贪生怕死,还想多活几年。”

赵管事哪里肯轻易放过他,长揖至地,苦苦哀求:“帐干道法高强,什么妖魔鬼怪不是手到擒来?求您救救咱们娘子和小郎君,救救这上下十几号人……”

边说边上道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不由分说地塞进杜蘅手中:“这是小人的一点孝敬,若是帐干能消灾解厄,府君处定有重酬。”

杜蘅假意推辞了一番,不露声色地掂了掂银锭,对那分量和成色比较满意,方才假惺惺地信口开河:“那鬼物与你家主人有些夙缘,小可平白掺合其中,免不得折了自己的福禄和寿数……”

他看着那白花花的纹银,不屑一顾地一哂,仿佛在看一堆粪土,叹息道:“不是小可贪心,只是若不收你这消灾银,与你反而无益有损。罢了罢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可尽力而为便是了。”

赵管事千恩万谢:“小人定为帐干立个长生禄位,早晚诵经,求神佛保佑帐干长命百岁福禄双至!”

“禄位倒是不必了,小可并非尘世中人,寻常禄位于我也没甚用处,倒不如我自己写几道符有用。”

赵管事识趣地掏出又一块银锭:“不成敬意,权充帐干黄纸朱砂之费。”

“赵管事有心了,”杜蘅熟练地接过银子袖好,“那鬼魂青天白日下不敢贸然现身,只能待入夜再作计较,小可还有几句话要问江娘子,有劳赵管事。”

“帐干太客气了,请随小的来。”赵管事点头哈腰一通,把院门锁上,贴了道黄符纸,然后举步走在前边领路。

全程围观的董晓悦差点惊掉了下巴,每个梦里的燕王殿下都有些微妙的差异和独一无二的特点,但是钱财上从不计较,迄今为止无一例外。

这一位……还真是独树一帜。

赵管事在前头领路,杜蘅放慢脚步落在后面。

董晓悦仗着管事听不见自己说话,便对杜蘅道:“捉鬼真的会折寿吗?”

杜蘅轻轻摇摇头,眨眨眼,给她一个“我哪儿知道”的眼神。

“……”董晓悦顿时对他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杜蘅叫她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撇开了脸。

他是扶风杜氏的嫡支,是隋珠弹雀、蜡烛炊饭的膏粱子弟,何曾将那阿堵物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