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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50)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客舍埋伏未成,商会提前在驿站动手。方思宁身旁的暗卫只有四人,而宣翎卫又出了一队人马来接应他,只怕敌众我寡,难以招架。

陈慬打住思绪,飞身冲到了驿站门外,低头环视。

此地并无人马留守,想是郡主一行已经离开。看地上的车辙,正是方思宁的马车。以痕迹判断,应是驱车撞破了大门后强行突围。车辙旁马蹄和脚印纷乱,是护卫与追兵混杂,也不知哪一方占了上风。

他无暇多想,上马沿着车辙追赶而去。

一路尸体横陈,昭示惨烈。他的心绪愈发沉重,压得呼吸都窒浊起来。

忽然,道旁的一匹马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是商队的马匹,失了主人倒也悠闲,正在路边嚼着青草。马鞍之上,系着一件外衫,海棠红色,灼灼艳丽。

这是……公主的衣衫?难道公主真信了离间之计,与郡主分道扬镳?

他想得心焦,又加了一鞭,催马疾奔。

待到一处,车辙杂乱,马蹄与脚印亦践踏重叠,想是有一场混战。他下马,跪低细看。

马车被人阻截,留下了横斜的车辙。车旁痕迹繁杂,却有几只脚印,与众不同:小巧轻浅,是绣鞋之印。鞋底纳着水波纹样,甚是精致。

除却方思宁和秦忆安,这个脚印不作他人想。

他多少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她们中有一人下了车,策马离开。随后,马车也脱出了包围,径直沿着官道入城。联想起先前道旁见过的那匹马,下车的人应是秦忆安,而回城的是方思宁……

他想到这里,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细看了看那几个脚印:脚印不过三个,一个只有一半。跃下车的这个人迅捷而灵巧,只走了一步,便踮脚跃上了马背。而后,马匹接连跃过障碍,一路疾奔,后面追赶的痕迹远远难及。

大晟皇家皆学习骑射,但秦忆安久居京城,骑术远没有这般娴熟。只有那自小跟随名将耳濡目染,又在镇北军大营中修习操练,更能于熙攘长街上落马牵辔“英雄救美”的大晟郡主,才有如此能耐……

调换衣裳、孤身诱敌,是为护公主回城?

可她现在又在哪里?

他的呼吸一时紊乱,满心皆是慌恐。

阴郁苍穹,隐隐有雨丝飘下。寒凉扑面,他只觉全身也跟着阵阵发冷。

若雨水冲去痕迹,只怕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一念惊恸,他顾不得与众人解释,再次上马,疾驰离开。

……

……

雨势变大的时候,方思宁惊醒了过来。

眼前有一堆小小的篝火,不够明亮,亦不够暖和,但多少令人安心。身处的地方是个破旧木屋,别无家什,不过堆着些干草柴禾,应是樵夫或猎人的歇脚地。她费力地坐起身来,举动间所有伤痛瞬间复苏,疼得她连连抽气。

这时,一个恭谨而又冷淡的声音响起,对她道:“郡主还是莫要乱动为好。”

方思宁循声望去,就见倚门站着的,正是魁夜司的都尉,陈敬。她眉头一拧,满脸都是嫌弃。

陈敬看着她的表情变化,也能体会她的心情。他原是暗中保护公主的,却在混乱中跟错了人。这对暗卫而言,实乃奇耻大辱。

他自嘲地笑笑,道:“郡主看来很是失望啊。不瞒郡主,卑职比郡主更失望。”

方思宁想了想他的话,又开心了起来。他失望,八成是指把她错认成了秦忆安。看来她这招移花接木很是成功,竟连魁夜司的都尉都骗过去了,日后可得好好吹嘘吹嘘!

“呀,这可怎么办?公主不会因此怪罪都尉吧?”方思宁噙着笑,故意调侃道,“都尉放心,本郡主一定会为你求情的。”

陈敬冷了脸,没接话,只道:“郡主既然醒了,卑职就告退了。”

终究是别人家的暗卫,出手救了她,还守了这么些时候,也算得仁至义尽。方思宁并不计较,笑道:“那就麻烦都尉替本郡主通知家人了。”

陈敬道:“郡主不必担心。魁夜司最擅追踪,卑职又沿路留了暗记,想必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他话到此处,语气却又一转,“不过呢,卑职倒要提醒郡主一句。若是陈慬找到这里来,对郡主未必是件好事。”

方思宁不解,又听陈敬解释道:

“毕竟他来,便是为了公主呵。”

只此一句,方思宁脸色一沉。

的确,她假扮的是公主,若陈慬追踪而来,岂不是……

没想到啊,这位人前毕恭毕敬的都尉,人后倒挺会惹人生气的。

方思宁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表情愈发嫌弃:“劳都尉费心了,您要走赶紧走吧!”

陈敬行了一礼,也无二话,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数名暗卫。见他出来,众人齐齐肃立,听候吩咐。

陈敬指了两人,道:“你们留下守卫,其余人跟我走。”

众人答应一声,正要举动,却听细碎的脚步声从四周聚了过来,和着淅沥的雨声,别有种诡异的节奏。

若真想伏击,便不会发出声响。这般有意接近,实是威慑——这是魁夜司惯用的手法。

陈敬眯了眯眼,看着从雨幕之后走出来的人。

轻缓步伐、挺拔身姿,便是一路泥泞积水,依然走得安稳泰然。待到近前,来者躬身低头、抬臂抱拳,端正得无可挑剔。

“都尉。”一声招呼,谦恭有礼。

陈敬浅浅一笑:“来得挺快。”

来者,正是陈慬。他放下手臂,站直了身子:“多得都尉以暗记指路。”

陈敬想了想身后木屋里的人,略提了几分音量,道:“能找到这里来,足可证明你对公主的忠诚,不枉公主苦心保你。此番就随我一起回魁夜司,如何?”

陈慬听得这番话,眉睫轻轻一动,淡然应道:“都尉怕是误会了。”

陈敬叹道:“公主来北地,就是为阻止魁夜司杀你。我捱的罚可不轻,何来误会?”

木屋之内,方思宁听着他们的对话,气得牙根痒痒。她本想出去呛上几句,但听到后头,她却心虚了起来。

公主来北地的目的,她从未跟他详细说明。“召回”二字听来实在简单,公主是何等重视他,又是如何费心尽力地试图保全他,她从未提过一字。数年主仆之情,跟在北地的短短半年相较,哪边更厚重一目了然。他没有二心,却不代表不会动摇。而若他真的动摇,她又该如何是好?

如今,暗藏的心机已然曝露,虽说她大可以权压人,但终究不想见他难过。她忍着愧疚和气恼,决计还是不要出去,免得彼此尴尬。

“都尉真的误会了。”

门外,陈慬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淡然。

陈敬对他的否认报以一哂,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陈慬绕开几步,向着木屋门口跪下,朗声道:

“属下陈慬,前来迎接郡主。郡主可安好?”

方思宁恍然抬眸,望向了门口。她抿了抿唇,终是慢慢笑了出来。她扶墙起身,走了过去,待要出门时,又深深吐息,旋即愁眉苦脸地露了面,娇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