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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梅记(176)+番外

郑氏头开始痛起来,挥手道:“随你随你,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贺砺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告退。

次日一早,小夫妻两个告别父母家人,带着仆役与行李出了长安往终南山去了。

以往贺砺带着小厮都是快马来回,从山上下来,百里路程,一日便到长安了。这次带着孟允棠,人多行李多,路上还有残雪,慢慢行,花了两日才赶到终南山殷老尚书的住处。

如殷老尚书这等身份,隐居自然不会像普通百姓隐居一样盖个几间茅屋对付。他原本就有个不大的二进院子,后来贺砺拜他为师后,卫国公又派人在原有的院子后头盖了个更大的院子,本来是想请殷老尚书与贺砺一起住在里头,但殷老尚书还是更习惯住前头那个自己盖的小院子,所以原本只有贺砺一人住在后头的大院子里头,如今带了孟允棠来,正好可以安置下来。

小夫妻两个抵达之后,先去拜见了殷老尚书,贺砺被殷老尚书留下说话,孟允棠就带着下人去后头的院子里布置房间准备晚饭。

一通忙碌,到了夜间终于差不多都收拾妥当,晚饭也整治得甚合殷老尚书的心意,贺砺还陪着他喝了几盅酒。

怕惹隐居的殷老尚书不喜,卫国公后盖的这间院子占地虽大,却也是竹舍竹榻,一派乡野村趣。

房里也没有地龙,要取暖只能靠熏笼。

晚上,小夫妻两个相拥着躺在不大的竹榻上,贺砺用脚捂着孟允棠凉凉滑滑的小脚丫,问:“你冷吗?”

“不冷。”孟允棠双眸亮晶晶的,还翘起大脚趾蹭了蹭他的脚底心。

贺砺痒得脚一缩,伸手挠她痒痒肉,道:“我好心帮你捂脚,你还蹭我脚底。”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孟允棠一边躲一边笑着求饶。

“我阿娘说,这里条件不如家里好,你跟我过来会受苦的。你若想回去了,就跟我说,我不会生气的。”贺砺道。

“我不觉得在这里会受苦,而且就算真的会受苦,你在这里,我也不会回去。”孟允棠语气坚定道。

贺砺倾过脸去亲了亲她的眼睑,又抬起头来亲了下她的唇。

孟允棠抬胳膊抱住他的脖颈。

“你不累?”贺砺问她。

“明日应该不用早起去给殷老尚书问安吧?”她红着脸羞羞地问。

贺砺笑了起来,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如此小夫妻俩便在终南山上住了下来。

殷老尚书一般是上午给贺砺上课,下午贺砺自己看书学习,若有疑问,晚饭后再向他请教。

孟允棠带来的仆妇中有一人擅种菜,她闲来无事,便与那仆妇带着下人在屋后开垦出几垄地来,派人会长安买了各色菜种,种了下去。

天气渐暖,层林染绿山花欲燃,贺砺常在下午偷闲,带着孟允棠去折野笋摘野果,看小鹿在林间啃草,鱼儿在涧中嬉游。

孟允棠种在屋后的菜也都发了芽,几场春雨过后便长得郁郁葱葱,殷老尚书很喜欢这几亩菜地,每日早晚都要过来巡游几遍,抚着长须念些“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之类的诗。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春去秋来,到了秋闱的日子。

贺砺回长安参加秋闱,孟允棠也回了卫国公府。

秋闱结果正如贺砺自己预估的一般,他并未能考上。科举入仕是多么严肃而艰难的一条路,若是他随随便便读几年书便能一路高中,又哪来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言。

虽然知道他如今还年轻,考不上也没什么稀奇,但郑氏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就在这时,孟允棠被诊出有孕。

卫国公哈哈大笑,夸赞贺砺:“不错不错,传宗接代与光耀门楣,好歹你还完成其中之一。”

儿媳有孕,郑氏一时间也顾不上贺砺了,今年考不中三年后还可以再考,这头一胎可轻忽不得。

一家人欢喜的欢喜,紧张的紧张,唯有贺砺脑子里是懵的。

好容易到了晚上,只剩小夫妻两个在房里,他看了看孟允棠尚且平坦的肚子,问她:“不是一直在吃药吗?怎会怀上呢?”

“你说不生气我才告诉你。”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

“我不生气。”

孟允棠这才道:“我早两个月就不吃药了。”

“为何?”

“在山上你时常放下书带我出去玩,我想着可能你今年会考不上,到时候家里只怕会怨怪你我,所以……”

“所以你就停了药,想着若是怀上了,家里就顾不上我落榜之事了?”

孟允棠点点头。

贺砺无奈叹气:“你怎么那么傻?”

“反正早晚要生的。”孟允棠仰头看他,问:“你不高兴吗?是不是怪我没与你商量?”

“没有。”贺砺展臂将她拥进怀中,道:“正如你所说,早晚要生的。只是我没想到,你决定要孩子,却是为了给我落榜打掩护,还成功了。我们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开始替父分忧,真是辛苦ta了。”

孟允棠忍不住笑,道:“那待ta出生了,你要对ta好一些。”

贺砺道:“那是自然。”

过了几日,贺砺又要回终南山去了,孟允棠怀了身子,自然不能随他同去。

小夫妻两个依依惜别,当着婆母的面孟允棠不好意思哭出来,强自忍着,贺砺却十分果断地上马就走了。

孟允棠见他头也不回,心中委屈地想:他到底还是有些怪我没与他商量就要孩子的。

贺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终南山,向殷老尚书告假:“先生,彤娘有孕了,我想告假回家,待她生产过再回来读书。”

殷老尚书闻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瞪眼看着贺砺道:“她有孕你在家能做什么?你家里又不缺伺候她的人。三年后你可是要再考的,从现在开始一天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贺砺道:“我家里确实不缺伺候她的人,但我是她丈夫,我在她身边她心里会安定,这是旁人替代不了的。有些痛苦避免不了,但我还是希望她尽可能地少受磨难,希望我到了先生这个年纪,她还能在身边陪着我。至于考试,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殷老尚书听他这样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发妻。

自己年轻时,只顾着读书考功名,男主外,女主内,内院的一应庶务,爷娘儿女,全都丢给发妻去照顾。

对爷娘来说,她勤勉孝顺,对儿女来说,她慈祥和蔼,对夫婿来说,她恭敬周到。

她是个好娘子,只是命不长,四十多岁便因病亡故,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

他没有再续弦,后来女儿出嫁,儿子在外做官,他致仕隐居终南山,孑然一身。

若他当初也有一分如贺砺对彤娘的照顾之心,他的发妻,会否依然健在?若她在,定然早早在屋后辟了菜地出来,会在林中围篱笆养鸡,并且不许他喝酒。

……

“先生?”

殷老尚书出一回神,心中生出些悔之晚矣的遗憾,被贺砺叫醒过来,点头道:“你说得对,考试今后有的是机会,彤娘有孕是大事,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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