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朝月夕(7)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却见那叫东二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进来通传:“公主,太……太后来了。”

二人俱是一怔。

春儿面色变了变,忙问:“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东二神色紧张,“我看着那架势浩浩荡荡的,还带了内卫,只怕是来者不善!”

月夕也皱了皱眉。

这位太后,就是皇帝的生母江太后。在皇帝登基以前,江太后只是个品级不高的嫔妃,因为儿子当上皇帝,才被尊为太后。

对于此人,春儿在言语里一向颇是看不上。皆因窦凌霄的生母是正经皇后,亲兄长是太子,从前在窦凌霄面前,这江妃无不是低眉顺目,恭敬有加。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二人地位调了个。

看东二这战战兢兢的架势,月夕明白,这江太后必定不好惹。

春儿倒是硬气,一下站起来,道:“这可是公主的宫里,先帝曾经说过,无公主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去把我们宫中的女卫也叫来,我倒要看看,谁敢造次!”

这所谓的女卫,月夕这些天也见过。

窦凌霄喜欢舞刀弄枪,从宫女里挑选出些根骨好的留在身边,让她们也和自己一道习武。这些女卫的本事,在整个宫里都是出了名的,连那些阉人内卫都不是对手。

东二才要应下,月夕却出声止住。

“来的可是太后,做什么要打要杀的,让人笑话。”她看了看东二,气定神闲,“什么也不必做,她既来了,迎她便是。”

第十三章 太后(上)

这话出来,春儿和东二都愣住。

没来得及多说,外头的脚步声已经纷沓而来。

月夕望去,心道果然是来者不善。

几十人浩浩荡荡,拥着一顶华丽的肩舆进来。

那肩舆由四人抬着,前头六个内卫开道,左右还跟着八个,加上其他一众太监宫女,隔着老远都能品出其中的汹汹气势。

一个太后,到一个公主的宫里来,居然要防备得如此严实。

月夕心想,这窦凌霄过去定然是让人吃过不少苦头。

思忖至此,月夕却并不感到慌张,唇角反而微微弯起。

也是巧了,作为正气堂的堂主,她从小到大见过械斗无数,无论拎出哪一场来,都比这个阵仗大。

“春儿。”她轻声道,“等会儿你只附和我便是,其余不必理会。还有,我倒下时,记得将我接稳了。”

春儿看着她,一脸错愕。

月夕不多言,只搭着她的手,慢慢走出去。未出殿门,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半百妇人,身形高痩,看上去很是硬朗,步履生风,不怒自威。

二人无意间对视一眼,月夕直觉寒气逼人,这太后怕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了去。

“拜见太后。”月夕行礼,

太后没说话,只由周嬷嬷搀扶着入了暖阁,自行在堂中太师椅上落座。

月夕正跟着走进去,便听周嬷嬷指着春儿大喝一声:“来人,将那刁奴押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内卫们应下,便要上前捉拿春儿。

众人都吃一惊,春儿却毫不示弱,看着那些内卫,撸起袖子便要干架。

“住手!”月夕一声清喝,将春儿拉到了自己身后。

内卫们见月夕亲自挡着,自不敢再上前。

月夕望向太后,道:“不知春儿犯了什么过错,竟累得太后这般大费周章。”

太后眼眸一挑,冷笑道:“这不是精神着么?谁说你病了一场,说话也没力气?”

月夕听罢,只垂下眸去,低头不语。

太后料她理亏,打了个手势,让内卫们退下:“今儿是三月二十,下个月十五就是你去丘国的正日子。前后这么一折腾,该备的都没备上。和亲乃国事,耽误不得。几个局子抓紧了过来替你量身,你们三番两次阻挠,叫人家告到我这里来,面上好看么?”

她气势汹汹,一记拍案,震得月夕肩膀一颤。

太后又肃声道:“事关国之大事,你身为一国公主,当知身上重担,不可再儿戏。”

“我……”月夕望着太后,脸色不霁,忽而白眼一翻,软倒下去。

身后的春儿眼疾手快,连忙接住。

“公主!”她晃着月夕,“公主!”

可月夕两眼紧闭,竟似不省人事。

这情形突如其来,叫众人一时怔在当场。

周氏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阳公主武德充沛,在天底下都是出了名的,过去十八年,一场病都没生过,遑论当众晕厥?

她看向太后,只见太后目光狐疑。

“来人,去请太医来。”太后吩咐道。

第十四章 太后(下)

春儿想起月夕方才的嘱托,大约知她是佯装,便装模作样地掐了一下月夕的人中。

只见她的眼皮动了动,悠悠醒转。

太医赶来,为月夕诊脉,只说这是她受惊过度,气血两虚,须得静养。

月夕躺在床上,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太后,眼圈忽而发红。

“太后百忙之中来探望我,我却不曾让太后放心,反倒失态至此……”她轻声道,“我实羞愧难当……”

说罢,她竟是嘤嘤地抽泣起来。

看到海阳公主哭泣,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周氏站在一旁看着,眼睛发直。

太后亦是一怔,本是兴师问罪来的,这么一折腾,气势全无。

可到了这个境地,她还能责问什么,于是软和了语气,道:“你既然知错,又何必推三阻四?”

月夕叹口气,道:“并非是我有意推三阻四,只是那些人过来,我确在病中。太后明鉴,自我从那棺椁中醒来之后,便时常晕厥,许多事许多人都不记得了。这些事,我曾告知了太医,不知太医向太后禀报不曾?”

太后看一眼周氏。

周氏不由心中一凛。

自从海阳公主搬回苕华宫,这宫里的衣食住行和一应用物都是她在管。为公主看病的太医,自然也是她管。

不过她一向懒得过问,反正有病吃药就是了,这海阳公主的厉害,她不是不知道,省得上门来自讨无趣。

“这……”周氏干笑一声,忙道,“我倒是不曾听说,许是太医觉得病症尚未确切,不敢断言。”

太后没答话,仍看着月夕,道:“如此说来,你果然什么都记不得了?”

月夕摇头:“不记得了。就连方才见到太后尊颜,我也只觉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何人。幸好春儿提醒,才不至于失礼。”

太后的眉头动了动,不由沉吟。

这些事,其实不必周氏禀报,她也已经有所耳闻。宫里到处是她的耳目,纵然苕华宫不比一般的地方,她想知道海阳公主的动静,也没什么困难。

她不止一次听人禀报过,海阳公主自诈尸之后,就似换了个人。不但记不起从前的事,还不再舞刀弄棒,天天闷在屋子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