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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49)

说罢,她看着他道:“你可不许学他,总拿我当小童护着。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谁也伤不了我。”

若真无人能伤你,上次在山庄里是怎么回事?

沈劭心想。可看着她那张严肃的脸,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执意要去北边,除了要成全心中志向,可还有别的理由?”他问。

“自然还有二哥哥。”凌霄无奈道,“你看他那逞强的模样,头上还有伤,却一刻不得消停。太子哥哥是在那里薨的,他若是再……”

她没有说下去。大约是又想起了从前的事,目光黯然。

沈劭没说话,少顷,伸出手,将她拥过来。

他的臂膀修长而结实,身上的温暖,就像冬日的太阳。

“这既是你的志向和牵挂,我不会拦你。”他低低道,“可你须记住,万事自保第一,不可逞强。”

他的话语不多,却极其认真,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清楚。

凌霄知道他这个人说话的习惯,越是简短,越是要紧。

“知道了。”她答应道,说罢,抬起头,“可二哥哥还未答应。”

沈劭道:“月夕会替你说服皇上。他为了月夕,连太后都翻脸了,若她劝不动,谁还能劝得动?”

凌霄也知道这道理,目光一转,道:“你可看到了二哥哥跟她说话时的模样?细声细气,都不像是他了。”

沈劭看着她,意味深长:“他觉得,他待月夕比待你还好,月夕抢了你兄长?”

“我才没那么小气。”凌霄嘻嘻一笑,道,“我不过是想到了太后。二哥哥竟为了月夕这么个她看不上的女子跟她翻脸,她必定气疯了。”

说罢,她志得意满:“只要是她不高兴的事,我都高兴。”

沈劭看着她,无奈而笑。

——

堂上,月夕让皇帝坐在椅子上,自己亲手将他裹着的布条解开。

只见一道伤口露在额头上,残余着些许血痂。月夕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缝着的细线,不由一阵心悸。

“这是张大人亲自为皇上缝合的。”刘荃在一旁见状,忙道,“皇上那时流血不止,幸好有张大人在,及时出手。皇上甚是坚忍,缝合之时一声不吭,才堪堪上药包好,也不歇息,就又到帐中坐镇去了……”

“去看看庖厨之中可有吃食。”正当他动情地滔滔不绝之时,皇帝突然打断道,“朕要和女史用膳,去取些来。”

刘荃忙应了,退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皇帝和月夕二人。

月夕看着他的脸,那道伤口落在他原本平整光洁的额头上,触目惊心。

她的眼圈红红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随即拿起布条缠回去,道:“说了不许看,你非要看,看了又要难过。”

月夕忙用袖子擦擦眼睛,止住他的手:“还未换药,急什么。”

说罢,她将张定安留下的药膏取来,用软巾蘸了,轻轻将伤口清理一番。

她的动作轻柔而仔细,仿佛在照料一件极其易碎的瓷器。

呼吸拂在鼻尖和脸颊上,皇帝微微眯起眼睛。

“疼么?”月夕问。

皇帝看着她,目光灼灼。

“不疼。”少顷,他说。

“张定安说,你的伤口曾经裂开过?”

“征战在外,在所难免。”皇帝道。

月夕的手微微顿了顿,少顷,将创药敷上,将布条重新裹好。

“子澈,”她想了想,看着他,“有件事,我要与你商议。”

看着她的神色,皇帝知道,她这是要跟自己说正事了。

“如果你要提凌霄随我去北方之事,不必再说。”他说,“我不会应许。”

“不止是她,还有我。”月夕道,“我也要随你一起去。”

第三百九十二章 红梅(上)

皇帝愣了愣,面色沉下。

“不可。”他板起脸。

“为何?”

“我回北方,是为了抵御丘国。”皇帝义正辞严,“那是战场,你不会刀枪,也无自保之力,到了兵荒马乱之时,我如何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是我照顾你。”月夕道,“方才沈劭不是说,你出征乃坐镇中军,运筹帷幄之中么?既然如此,我跟在你身边又有什么妨碍?我不须任何人伺候,穿一身男装,别人也只会当我是刘荃那样的太监。”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皇帝皱眉道,“我就算坐镇中军,也要开往塞外。那是真正的凶险之地,只可速胜,不可拖延。故我此去,随侍少之又少,非身强体健武力出众之人不可胜任。”

月夕也皱眉:“既然如此,你也不该去。你才受了伤,如何受得这等奔波?我去了会拖累大军,你难道就不会拖累么?你可是天子,若有个万一,便是一溃千里的大事,岂不比我更兹事体大?”

说着,她盯着他的眼睛:“还是说,你此去,并无十成把握。你觉得,自己可能有去无回,所以不敢让我跟着你,是么?”

皇帝张张口,发现自己似乎被月夕拿住了七寸。

他是个行事力求稳妥和万全的人,即便十拿九稳的事,也不会说出万无一失的话来。故而月夕说的,其实是对的。战事瞬息万变,沙场胜算,能有五成已是大喜,六成是老天开恩。但凡稳重点的将领,都不会有七成以上幻想,一切不过以身试险,拿命去赌。

如果这赌注里要加上月夕,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我既然敢领兵迎敌,自然心中已有胜算。”皇帝面色不改,语气却缓下些,道,“我也并非你想的那般羸弱,否则,这些日子,我又是如何撑住不倒下的?你放心,三个月之内,我必定回来接你。”

月夕却一脸不相信:“我方才的话,你并不曾回答。”

“谁说二哥哥没有十足把握?只要我和二哥哥一起去,便是那十足的把握。”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二人看去,却见是凌霄折了回来。

皇帝感到一阵头痛。

“你又回来做什么?”他皱眉。

凌霄不答话,快步走到二人跟前,看着月夕,道:“你不必跟二哥哥争执了,丘国趁人之危,欺人太甚。他们此番出兵,就是跟上回一样,看准了朝中出了大事,想狠狠敲诈一番。太子的血仇,我们还记着没报,怎么会让他们得逞?二哥哥身为天子,自当亲征,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她又转向皇帝,道:“至于月夕,让她跟随二哥哥一道出征,确实不妥。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松江离北方千里之遥,我等有什么消息,便是快马也须好些日子才能送到,她必是等得心焦。依我看,倒不如让月夕回宫去。一来,宫中消息灵通,她时时能知晓;二来,她刚刚昏迷一场,只怕身体也虚得很。宫中藏尽名医良药,让月夕到宫中去养一养身体,也是大好。”

听得这些话,皇帝和月夕都愣了愣。

皇帝目光微动,却看着她,冷冷道:“朕答应过让你出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