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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07)

可如果说,这晏女史是海阳公主的人,那么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海阳公主能在皇帝身边插进去一个人,还能将他迷得五迷三道的。这件事,本身比海阳公主会不会来找李妍算账,更让李妍感兴趣。

“我那宴席,她肯来么?”李妍忽而道。

“公主说会来。”

李妍露出笑意:“她能来便好,乳母今日可谓大功一件。”

——————

九江城在南方也是名城,浔水自城外流过,江面宽阔,风景秀丽。

浔阳楼是江边上首屈一指的名胜。前些年,江东王来到九江之后,特地花重金将其修葺一新。高台伫立,亭楼相望,园林开阔。是游人必去的地方。

月夕来到浔阳楼的时候,只见那高楼修得金碧辉煌,颇有些京城的气派。

王府自有王府的气派,浔阳楼下,已经被侍卫守住,闲杂人等莫得近前。

月夕跟着引路的太监上了楼,发现这里除了李妍,江东王也在。

“凌霄。”江东王看着月夕,露出笑意,“王妃今晨说,她要在此设宴,与你赏景品茶,为从前之事赔罪。孤想着,你前日喝了两杯酒就醉了,也不成跟你吃成饭,颇是遗憾。今日,孤也借王妃这宴席,与你好好聚一聚,岂非大善?”

月夕看李妍一眼,知道她是为了避嫌。毕竟私下与自己来往,在江东王眼里,免不得有些结党营私的嫌疑。她要做什么事,大概是瞒不过江东王的,倒不如大方些,将他也请来。

如今大家都学乖了,月夕和凌霄是这样,李妍也是这样。

“那敢情好。”月夕笑了笑。

主宾落座,仍有乐师上来,奏乐唱曲。不过唱的却不是李妍喜欢的京城调子,而是九江本地的土曲。

“这边的语调,你兴许还听不惯。”江东王对月夕道,“不过听久了,便会觉得有趣。本地的曲词,有好些写得极佳,不输京城。”

月夕听着,微笑道:“京城里的人都说,三哥哥到了九江来之后乐不思蜀,俨然已是九江人了。如今看来,却是不假。”

江东王亦笑:“人生在世,总要找些乐子。不然自己闷出病来,岂非自讨苦吃?”

二人说着话,那边,李妍已经亲自斟了三杯茶。

“公主不惯饮酒,妾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她捧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声音婉转,“前番,妾因母家之事气急失智,冲撞了公主,着实不该。今日公主肯赏光前来,乃妾无上之幸。还请公主宽宏为怀,饶恕那些罪过,妾感激不尽。”

月夕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找茬的。

她看着李妍,也拿起杯子,和气道:“王妃客气,说什么饶恕不饶恕的,你我姑嫂一家,不必见外。”

李妍露出笑容。

江东王也露出笑容,道:“这便好了。凌霄所言极是,一家人,切莫说什么见外的话。日后有什么事,有话商量,莫伤和气才是。”

月夕道:“王妃着实是个重礼之人。昨日遣人给我送了好些珍玩,今日又在这名胜里设宴,倒教我颇不好意思。”

李妍掩袖而笑,道:“公主这是哪里话,珍玩和宴席,其实都是殿下的,妾不过借花献佛。”

“哦?”月夕转向江东王,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三哥哥如此待我,我也该送三哥哥一件大礼才是。”

江东王道:“什么大礼?”

月夕不答话,忽而对外头道:“带上来。”

众人看去,只见两名兵卒押着一人上来。

那人衣冠楚楚,相貌端正,待得看清,江东王和李妍都露出讶色。

是张定安。

第三百四十六章 自尽(上)

张定安的衣裳破了几道口子,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带过来之前,出了些不大愉快的事。

月夕目光一凛,看向他身后颜平。

颜平恭敬一礼:“公主恕罪。张大人性情暴烈,不肯就范,小人也是无法。”

“原来果真是公主之意。”张定安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如此说来,公主竟投到了江东王这乱臣贼子帐下!”

“无礼!”侍立的江东王身边的怀恩随即呵斥,“岂敢在江东王和公主面前口出狂言!”

张定安冷笑,昂首道:“江东王意图谋反,在扬州煽动流民暴乱,又派兵攻占了扬州府!罪证确凿,无可抵赖!此事,我已经奏报朝廷,皇上不日就会派出大军,荡平江东王府!”

怀恩还要说话,江东王抬手止住。

“张定安。”他温声道,“孤与你,也算少年之交。前番你随着凌霄到孤的府上来赴婚宴,孤与你相谈甚欢。那时,孤还想着,你这等良才,跟了昏君着实可惜。若能将你收入麾下,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张定安仍冷着脸,骂道:“恨我那时不曾一刀结果了你!皇上何曾亏待你?自他登基以来,对江东王府的赏赐只多不少,还数度召你回京,意欲委以重任!你不但不思感恩,还做出这等祸国殃民之事,也不怕落个千古骂名!”

“千古骂名?”江东王突然笑了起来,已然没有了一贯的温和,目光中颇有些狷狂。

“迂腐!。”片刻,他收了笑,朗声道,“自古明君,哪个不是凭本事坐的天下,孤乃先皇后抚养长大,太子薨逝,合当由我继位,何时轮得到他窦泓?他一个宫人生的儿子,何德何能,他能坐的位子,孤却坐不得?张定安,你们张家乃开国勋臣之后,孤知道,你父母对你期望甚高,盼着你振兴家业。你跟了孤,将来事成之后,孤自会让你做一个肱股重臣;如果不然,那张家的百年香火和恩荣,便再也保不住了。”

这话语中,杀气隐隐。

张定安却不为所动。

他不理会江东王,只看着凌霄。

“臣方才的言语,同样也是说给公主听的。”他说,“皇上待公主不薄,公主……”

“不薄?”月夕打断,冷哼一声,“这所谓的不薄,是指逼我去和亲,还是说,他害死了太子哥哥?”

张定安愣了愣,面色一变:“公主从哪里听得这等胡言乱语?皇上与先太子之死绝无干系!”

“张定安。”月夕看着他,目光深深,“我知道你是他的人,他许了你荣华富贵,故而你说话做事自然都向着他。即便他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你也不会说他半句不是。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说过你喜欢我,之所以愿意留在公主府,也是为了我。如今,我要跟着三哥哥,你还会留下来么?”

张定安面色不定。

少顷,他深深吸一口气,唇边浮起苦笑。

“如此说来,公主执意要置我于两难之地了。”他说。

“何言两难。”月夕淡淡道,“三哥哥说,他绝不会亏待于你。那昏君,不值得你如此追随。”

张定安仰天长叹一声,突然向北面跪下,大声道:“皇上!臣愚钝,未能将公主劝回,罪该万死!皇上的恩情,臣唯有下辈子再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