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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05)

说罢,他吩咐怀恩去为月夕沏茶。

“茶?”月夕忽而想到什么,眼睛放出光来,盯着江东王,“三哥哥,听闻阿絮以前是个茶博士,沏茶一把好手,为何叫她来为我沏上一沏?”

一直安静喝酒的李妍听到阿絮的名字,手里的杯子顿了顿。

“我今天早晨还见着她了,如今怎又没了踪影?三哥哥,你可是又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不让人见到?”月夕歪在椅子上,轻笑一声,“话说回来,三哥哥手下干将无数,却只有这阿絮最受重用。我从前总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后面见到了真人,乃豁然开朗。此人手段自不必说,多少男子也强不过她去,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天下无论什么女子,在她面前都成了庸脂俗粉。我若是三哥哥,我也会将她视若心腹珍宝,委以重用。”

这些话语带着醉意,轻飘飘的,似在玩笑。

李妍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好看起来。

江东王看着月夕,淡淡道:“凌霄,你醉了。”

“我可没醉。”月夕瞪起眼睛,不满道,“三哥哥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我喝两杯酒就总说我醉了?太子哥哥都不拦着我喝酒了,三哥哥却……”

话没说完,她又打了个酒嗝。

江东王不多言,对怀恩道:“将公主送回樨园,为她备些醒酒汤。切记要加些蜜糖,不然她要吐。”

怀恩应下,忙招呼两名宫人上前,半劝半哄,扶着摇摇晃晃的月夕离开了。

月夕嘴里嘟嘟哝哝,走出十几步外的时候,仍然能听到她在嚷着要吃什么烧鸡。

乐师仍在弹奏丝竹,咿咿呀呀唱着曲,却衬得宴席上诡异的安静。

李妍垂眸喝着酒,似在品尝着酒的味道,又似在仔细倾听曲调。

江东王拿起酒壶,为她斟了一杯,道:“凌霄就是这样,醉了之后就总说些没边际的话。王妃从前在京城之中,应当也听说过她不少的荒唐事。当年,便是先皇后和太子,也为她头疼不已。”

李妍看着江东王,微微一笑,双眸如同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殿下说的是。”她温声道,“妾一向知晓。”

————

夜风拂动檐下的灯笼,江东王府里,处处是浓郁的桂花香气。

李妍回到寝宫的时候,面色沉沉。

乳母杨氏上前,为她宽衣。李妍怔怔地望着旁边一人高的百鸟灯树,精致的铜鸟衔着灯台,在烛光中闪闪锃亮。

阿絮……

这个名字在心头浮起,瞬间引得她眸中冒出火来。

突然,她一脚将灯树踢翻,铜器沉沉倒下的声音,将四周的宫人太监都吓了一大跳。

杨氏知道不妙,忙让人收拾了东西,自己扶着李妍到内室去。

“王妃这是怎么了?”她忙劝道,“王妃离京之时,太老爷就告诫过王妃,在江东王府里切不可像在家里一般乱发脾气。前番王妃不听我劝,闹得殿下将王妃禁足,这才过了几天?殿下那脾性就是那笑面虎,面上对王妃客气,底下却是不好惹的。前几天那事还没过去,王妃可要慎重,不可因小失大!”

李妍眼睛发红,恨恨道:“我若是那等不识大体的人,方才宴上就发作了,岂会等到现在?那个叫阿絮的,殿下虽没有提过,我却是知道的。”

杨氏奇道:“王妃从哪里听说过她?”

“乳母糊涂了?”李妍冷着脸,“祖父在这边若没有眼线,怎会舍得让我千里迢迢嫁到这里来?那阿絮频频出入此地,瞒得了外人,却瞒不得府里的人。她在扬州素有艳名,殿下竟与这等人牵扯不清。殿下背地里做些什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也就罢了。如今,连海阳公主那榆木一般的人都知道了,可见在别人眼里都不是秘密,单瞒着我一个,岂不让人恼火?”

杨氏看着她,叹口气:“王妃,听我一句劝。此人管她什么来路,只要对大业有用,便还是要往宽处想。殿下若真喜欢她,怎娶了王妃,却不娶她呢?”

李妍嗤一声,神色愈加沉沉:“还能为了什么,自是看中了我家的本事。”

“那便是了。”杨氏微笑道,“皇帝还有个三宫六院,可任凭底下嫔妃怎么换,皇后却总是最稳固的那个。为何?那是因为能当上皇后的,才是皇帝最看重的人。王妃要记住,你最终是要做皇后的,只要李家在,什么阿絮阿花都是过眼烟云。棋子罢了,王妃又何必放在心上?”

李妍望着她,咬牙沉默了好一会,深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神色已是平静。

“乳母说得对。”她冷笑,“此事,我自有道理。”

——

回到樨园以后,月夕关上门,醉态就再也不见,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泡了一杯茶。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李妍的脾性,她从凌霄的手记以及主持选秀的时候,大致有些了解,知道她和李家都并不是行事宽和的。

别的不说,只冲着当年沈家的事便可见一斑。沈家全家惨遭横祸,皆是因为与李阁老在朝中有过嫌隙。

李阁老将这个孙女送到九江来与江东王联姻,自是存了押宝的心。李妍这等心高气傲的人,却愿意远嫁到此,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她知道自己对江东王的分量,自不会容忍他竟敢跟别人勾三搭四。

可切莫让我失望。月夕喝一口茶,唇边浮起一抹笑。

第三百四十四章 修好(上)

月夕料想得不过,没过两日,李妍的乳母到樨园里来了。

她带来了好些珍玩,宫人们捧着各色盒子,在月夕面前摆开一排。

“这些都是京里送来的东西,乃是海外新到的宝贝。”杨氏笑盈盈地对月夕道,“王妃说,这府里,除了殿下,便是公主最为尊贵,什么好东西都定然要先送到公主这里来。”

月夕往那些盒子里看一眼,目光停了停。

她是识货的,一看便知这都是宝贝。别的不说,光是那一树红艳艳的嵌宝珊瑚,就是宫里也难得一见的品相。

“王妃客气了。”月夕收回目光,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上的银鞭,淡淡道,“本宫虽是在宫里待得久了些,孤陋寡闻,些许宝贝还是见过的。”

杨氏忙道:“正是正是。公主这等天仙人物,这些俗物自然配不上。不过九江地处偏鄙,也比不得宫里,王妃的一番心意,还望公主切莫嫌弃。”

月夕面色无波无澜,只让宫人收到一边,这才看向杨氏。

“你也不必如此客套。”她的语气软和下来,道,“三哥哥说了,我们如今都是一家人,便不必拘那许多见外的礼了。”

“是,是。”

月夕让杨氏在下首坐了,又让宫人上茶。

见杨氏欲言又止,月夕将周围闲人摒退,道:“本宫也不是那喜欢绕弯子的,王妃有什么话让你带的,但说便是。”

“也没有旁的要说,但是为前番冲撞了公主之事。”杨氏道,“王妃颇是内疚,想亲自设宴,向公主赔罪。可王妃这人,公主也知道,自幼生在深闺,面皮薄得很,十分不好意思再到公主跟前来,就派老奴来问一问公主,可否赏脸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