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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99)

月夕估摸着,自己早上的一番折腾,大约是瞒不过江东王的。按江东王那滴水不漏的行事做派,大约自己跟李妍说的话,就算李妍心里有鬼不找他对质,大约也会全都被他的耳目听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太监禀报,江东王来了。

月夕走到堂上,只见江东王已经坐在了榻上等候。

他手里正拈着一支花瓶里取下的桂花,在鼻子下细嗅。

“三哥哥怎么来了?”月夕上前做了个礼。

江东王仍把玩着花枝,含笑着看她,却不说话。

这些日子,月夕多少对江东王的秉性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当他笑得如沐春风,却总能教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孤为何而来。”他说,“今日,你得罪了王妃。”

月夕不以为然,在一旁坐下。

“我何处得罪了王妃?”她说,“三哥哥,沈仪可是三哥哥说了要给我的,王妃却私下让人将其从我院里带走,这是什么道理?她可是三哥哥的妻子,若连她也不必听三哥哥的话,三哥哥威信何在?”

江东王接过杨实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缓缓道:“王妃纵然有不是,孤已经说过她了,可你也骗了王妃不是?”

月夕似笑非笑:“我骗了她什么?”

“孤何时与你议定,要联手捉拿沈劭?”

“三哥哥确实未与我议定,”月夕毫无异色,也喝一口茶,“可我若不那么说,王妃又如何放人?她是王妃,论理,我该叫一声嫂嫂。我若将她打一顿,强行抢人,倒又成了我的不是。说到底,是王妃强横行事,不顾三哥哥情面。三哥哥还得怪她才是。”

江东王波澜不惊,始终嘴角含笑。

“你说的是,”他说,“确是王妃不该如此。只是,你对王妃说的一番话,孤听了,以为颇为通透。孤觉得,你若当真这么想就好了。”

月夕眨眨眼:“愿闻其详。”

江东王道:“孤知道你与沈劭的过往,亦不愿在沈劭之事上为难你。但你可曾想过,区区沈劭,不值得你如此回护。你舍了他,能得到更多。例如,你对王妃说的,我会将扬州给你。”

月夕的眉梢轻挑,露出讶色。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对手(上)

“上回你和怀恩说的话,他后来告诉我了。”江东王继续说:“你那时质问他,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是孤能给你,而二皇兄给不了的?所以你宁愿老老实实地当这海阳公主。孤一直以为你糊涂,却不然,其实你颇为通透。你应该明白,孤能给你的,比二皇兄多得多,不是么?”

月夕仍旧没说话,低头喝一口茶,心思百转。

那番话,自然是凌霄说的。看来早前确实闹得有些不愉快。

当她放下茶杯时,唇边已经浮起了淡笑。

“三哥哥说的对。”月夕道,“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当真。我若向三哥哥求扬州,三哥哥兴许会答应我,可暂且不说三哥哥日后是否会认,在那之前,三哥哥需得成事。光是这件事,便叫我不敢往下想。毕竟,三哥哥要做的,可是大逆不道,就算我是公主,一旦败露,也是要人头落地的。”

江东王突然笑了。

“我还以为,你胆壮如牛,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那是自然。”月夕道,“三哥哥也知道,我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自从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相继去世,我历经磨难,明白了这时间最要紧的事,便是保住性命。荣华富贵,贪嗔痴慢疑,皆是烟云。三哥哥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暂且没那个胆量跟上,还请三哥哥莫怪。”

她说罢,起身一礼,正要离去,只听江东王叹一口气。

“恐怕已经由不得你。”

月夕看向他:“三哥哥何意?”

江东王低头,拨了拨手指上的戒指,上头的血红宝石衬得指尖格外苍白,甚至带有一丝可怖。

“孤已经用你的名义占了扬州府,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你已经是孤的马前卒。”

月夕的眼神一定,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她问。

江东王似乎喜欢看到别人惊诧的额样子,目光平静,笑意愈深:“孤想明白了,你是孤的妹妹,孤不该让你为难;忠义难全,也不该让你左右为难。不过事已至此,你若想得开,助孤成事,孤承诺给你扬州。可你若执迷不悟,那后果,可不是软禁在王府里这么简单了。”

月夕一直知道,凌霄虽然对江东王多有提防,但心中一直盼他回头是岸。

否则以她嫉恶如仇的性子,得知江东王种下的那么多恶果,必定恨不得斩草除根,又岂会相安无事地忍耐到今日?

可万般无奈,江东王终究率先动手。

不知这一番话,若是凌霄听到这番话,该作何感想。

月夕看着他,道:”三哥哥为何不放过我?我并不想与三哥哥走到这一步“

“孤又何尝愿意?但你总是叫孤失望。”江东王得声音依旧温和,“许多人劝孤先除了你,以免后患。孤不忍心,却也不能放虎归山,便不得不出此下策。”

月夕冷笑一声。

这人在背后捅人一刀,还美其名曰不忍心,何其虚伪。

凌霄来江东王府之前,大约也猜到了此番不能善了,所以随身的武器一样不少,也不带什么随从,方便行事。

“这种话,从三哥哥嘴里出来,真教人寒心。”月夕冷冷道,“我一向以为,三哥哥念着兄妹之情,不会陷我于不仁不义,让天下人戳我的脊梁骨。我若不从,莫不是真就要置我于死地?。”

江东王看着她,笑了笑。

“孤自是念着兄妹之情,故而来与你长谈。”他说,“世上有什么惩罚比死了更甚?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日后,这死不死的话,不可再说。”

“三哥哥莫不是将二哥哥看得太轻了些?。”月夕道,“他既然能当皇帝,便不是碌庸之辈。三哥哥在南方做下这许多事,连我也不曾瞒住,难道能瞒得了二哥哥?”

“如此说来,你还是顾忌他?”江东王终于冷哼一声,唇边笑意变得阴沉,“凌霄,你莫非仍像小时候那般天真,觉得当了皇帝便无所不能么?他登基不满两年,又有丘国那等外敌,朝中谁觉得他根基稳固?他这皇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必遭天谴。凌霄,孤便是那替天行道之人,你该站在孤这边才是。”

“名不正言不顺?”月夕盯着江东王,“何意?”

“这是何意,你心中明白。”江东王道,“孤从前告诉你的那些事,你都忘了么?你为何到御书房里找他对质,也不记得了?”

月夕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先皇后和先太子相继去世,对凌霄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江东王借此挑拨离间,告诉凌霄,先太子的死是皇帝和太后搞的鬼。加上那和亲之事,凌霄怒不可遏。因此,她才闯了御书房,却因为月夕的假死,互换了身体,被人以为她气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