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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7)

她从未见他穿过官袍。

月夕曾以为他有特权,或是下了值从家里被叫来,一切从权。如今再想,也可能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官袍。

最要紧的,是他的掌心的伤疤。

刚才,她确切地摸到了。

月夕虽然不会武功,却从小见惯了打打杀杀,也知道些兵器伤人和痕迹。那疤痕,兴许是被兵器所伤,更有可能,是一把带倒刺的鞭子。

再有,便是那神神秘秘的皇帝。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亲自见她一面。纵然那日她独闯御书房,与他仅一帘之隔,他也不曾露面。

有趣。

月夕不由得冷笑。

只是不知,这镜花水月,弄得玄里玄乎的,究竟所谓为何?

月夕站在窗前思索着,眼看着天边飘来一片乌云,仿佛一团染了墨的绵絮,遮掩了日头。

莫名的,月夕却觉得心底踏实下来。

是要玩游戏么?可不巧,她晏月夕这辈子最喜欢玩游戏了。

第三十八章 堂口(上)

京师的春雨姗姗来迟,而在雨中浸润了一个月的扬州,终于漏下些许春光。

自打那日凌霄扬言重开正气堂,阿莺就张罗不停。

凌霄的主意层出不穷,但颇有难度。

例如排面,堂口要大气,门人多而精,个个都是吃饱喝足的,精精神神的。武器精良而丰富,能大胜大小战事,攻城围城不在话下。

阿莺越听越是怪异,问:“小姐是想当门派首领,还是当一军守将?我听着不对路啊。”

凌霄讪了讪,默默地将她的将军梦按下。

阿莺劝道:“小姐过去就跟我说过,武林门派要治得好,需得拿捏好分寸。太弱了叫同行看不起,太强了会遭官府惦记,都不是好事。小姐方才的想法,岂不是往强处做?若真到了那番境地,怕是会招来官府围剿。”

原来还有这个讲究?

“这是我过去说的?”凌霄问道。

阿莺点点头。

凌霄不甘愿地“哦”了一声,未料想,这晏月夕还有这个脑子。

阿莺的目光又回到方才列下的单子上,不由得蹙眉:“小姐若是这么盘算,需得花费不少。却不知小姐究竟有多少钱?”

凌霄干笑一声,道:“不知道。”

不是她不愿意告诉阿莺,而是她确实不知道。

她的名下,除了父皇和母后赏赐下的许多田产,还有以各种名义赏赐的珍宝。这些东西,要说拢共值多少钱,那是谁也不知道。

凌霄盘算着,若是庄子里地钱不够,她可以到京郊行宫去一趟,从她的百宝盒里倒腾一两件出来典当了,想必也无人察觉。

“你且就按照上头去准备,不够跟我说,我去想办法。”她说。

阿莺将信将疑,盯着单子上写着的“宫殿大小的堂口”,问:“扬州城里哪来什么宫殿大小的现成屋子,小姐怕是要去买个山头还差不离。”

凌霄眼前一亮,道:“言之有理,就是不知山头去何处买?”

阿莺被凌霄阔绰的口气震得灵魂出窍。

西市里有专替人跑腿办事的包打听,阿莺找到一个出名的,说:“替我去寻个山头,我家主人要立个镖局。”

说实话,阿莺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时,就像一个吹牛的小童。若非手上的银票,只怕没人会拿她的话当真。

那叫吴姓的包打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银票,倒也不见得多诧异。

“你家主人要立个镖局还是立个坟头,要山头作甚?”他问。

阿莺硬着头皮答道:“倒不是偏要山头,主人却是要个气派的门面,跟宫殿似的。”

姓吴的想了想,道:“那在下替你家主人物色个山庄岂不妙哉。”

这才是个靠谱的提议。

阿莺将这消息告诉凌霄,凌霄却蹙起眉头,问:“此人姓甚名谁?”

阿莺道:“姓吴,叫有财。”

“吴有财?”凌霄觉得好笑,“那是有财还是无财?”

“那我可不知道,”阿莺道,“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凌霄道:“你不是说,干这行的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精么?我寻思着,若他是个能人,当招入麾下才是。”

阿莺讶然:“小姐连这个也想到了。”

“那是当然。”凌霄颇为豪迈的一挥手,“我总不能让你跑东跑西的,日后你是军师,只管出点子,苦差累差都叫别人干去。”

“我是军师?”阿莺露出惊喜之色,却又羞赧,连忙摆手,“我怎当得?”

“我说你当得你便当得。”凌霄笑道,“只是莫要学沈劭那样背信弃义才好。”

“呸呸呸。”阿莺忙道,“我要成了那样,小姐便拿鞭子把我抽死算了。”

“你当然不会。”凌霄笑嘻嘻,“说好了,你替我想想如何将那吴有财拿下,回头成了,我俩去酒楼里好好喝几盅。”

*

过了两日,吴有财那头传来消息,山庄找着了。

凌霄自觉眼光甚好:“我说什么来着,一听就是能人。”

阿莺那头已经备下了马车,载着二人,悠悠地转出了城。

吴有财找的那庄子在城外南山。

山路蜿蜒,野草遍布,前路似有似无。

阿莺看着四周那愈发阴翳的林子,神色不安:“小姐,真要来这等偏僻的地方?”。

“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凌霄道,“偏僻才好,不易被人打扰。”

“就是有小姐在才要担忧。”阿莺认真地说,“小姐最近出手太过大方,可是犯了做买卖的大忌。若有心人将我等截到荒郊野外劫财该如何?”

“要劫在山脚早劫了,何须大费周章地上山?”凌霄道,“你可是要当军师的人,胆子放大些。有我在旁边,谁敢招惹,吃不了兜着走。”

阿莺自是见识过凌霄的本事,只得不再多言。

马车缓缓驶出山道,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处宅子,白墙青瓦,看着颇大。

待近前一些再看,却见这宅子似乎荒废已久,墙面多有斑驳,爬满了藤株。门上朱漆已残,门楣上无匾额,看不出主人是谁。

门前站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想必就是吴有财。

阿莺先行下车与他招呼,对凌霄道:“小姐,这便是吴先生。”

吴有财是个精明人,见到凌霄,随即笑着做礼:“见过晏小姐。”

听得这话,阿莺不由得诧异:“我从未跟你说我家主人姓晏,你怎就知晓了?”

“我便是做这一行的,想知道的,自然有法子知道。”吴有财道,“这样的宅子,是大买卖,若不知买家的根底,在下不能接手,还望小姐见谅。”

凌霄并不在意这些,只道:“无碍,能把事办成就好。”

“晏小姐果然是场面人,大气。”吴有财恭维道,“小姐既然来了,在下这就带小姐入内看看,如何?”

“甚好。”

吴有财于是引了凌霄和阿莺入内,边走边道:“这山庄坐北朝南,主院在中央,前边儿是主人议事接客的外院,后头的内院。东西又各配四个院落,一共八个。每个院落的规制都是标致的,一间正房,带耳房,配有东西厢,以游廊抄手相接。主院的内院自然要大些,还有花园水榭,外加几间后罩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