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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60)

“他们说,要么给粮,要么交出沈大人,否则,就要打进来。”

“那岂不是无理挑衅。”春儿握了握拳头,道,“我们有府兵,张大人手下还有禁军,将他们驱散就是了。”

“不可。他们不过是些平民百姓,饿极了,听信谗言才聚集而来。若用蛮力驱散,反而火上浇油,逞了奸人心愿。”凌霄摇头,“另寻他法,不可伤了他们。”

春儿颇有几分不服。

“奴婢昨日就说了,是沈大人连累了公主,公主何不回九江去?殿下自当庇护公主。”

“那我昨日是如何回你的?”

春儿撅了撅嘴,不答话。

那时,凌霄只让她不必再提,说公主府就在扬州,没人能把公主赶走。

卫煌道,“公主,此事非同小可。请公主准备准备,臣知道一条密道,可先将公主送出府去。”

凌霄不置可否,道:“我出去看看。”

张定安等人已经在外院等候,见凌霄走出来,忙上前见礼。

凌霄朝墙头望了望,只听得外头的喧嚣传来,跟庙会似的,人声鼎沸。

其中不乏叫门的辱骂,不堪入耳。

府门是玄铁所制,坚实无比,但此时,外头的人正在砸门,铿铿作响,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请公主回去。。”张定安道,“他们一时半会闯不进。”

凌霄左右张望,见此处只有十几个禁军,便问:“其余人呢?”

“大多叫我遣到北边去了。”张定安道,“那里连着客舍,那道门并不结实,他们若找着了那道门,要闯进来轻而易举。”

话音刚落,北边便有人急忙来报:“不好了,大人,他们闯进客舍了,如今就在我们府的后门外,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公主,赶紧走吧!”卫煌劝道,“他们人多势众,若当真闯进来,就难免见血了。”

凌霄却摇摇头:“我好歹是当朝公主,如今百姓饥馑,流落四方,我无所作为,反而仓皇而逃,岂不连累天家被人耻笑?”

张定安一愣。

“公主之意……”

“他们既然是冲着我来的,自然该由我出面。”凌霄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道,“打开北门,我要见一见他们。”

第二百九十四章 民变(下)

若说正门上是喧嚣,到了北门,凌霄则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流民的杀意。

外头不知围了多少人,呐喊助威的此起彼伏。

他们似乎拆了一根房梁,正在撞门,一下一下,轰隆作响。

禁军和公主府里的仆人忙不迭地取来各种物什加固,免得那门被撞破了。

见凌霄竟亲自来到,又听她说要把门打开,众人皆吃惊。

“公主不可!”北门的禁军队长忙道,“外头的流民被擅动起来,颇是激动,一旦冲进来,难保会伤及公主!”

凌霄唇角微勾,双眸沉下:“我自有道理,按我说的做便是。”

门外的流民不断聚集而来,已有上千。那道门被大木撞击了数十下,虽然坚固,也已经渐有支撑不住的样子。

正当众人要继续再撞,突然,他们听到门后传来钟鼓之声,竟似官府整兵的阵势。

流民们虽群情激愤,却也知道这是公主府,指不定会有官军镇压。听得这动静,抬着大木撞门的十几个人也不约而同地迟疑,停滞下来。

突然,那大门竟是缓缓打开来。

只见四排军士整齐前列,全身甲胄油光锃亮

前面两排手持弓弩,后面两排手执长矛,严阵以待,杀气腾腾。

而这些军士的中间,站着一名女子。

她身着锦衣,面容柔美。可站在这些兵甲之中,竟毫无羸弱之感,反而平添一股英气,不怒自威。

“那女子便是海阳公主!”后头几人大呼,“杀了她,杀了她!”

人群有些许骚动,可流民们大多拿着的是锄头扁担,面对着那森森的刀兵,到底无人敢上前。

正当踌躇,却见那些军士向两边让开,海阳公主竟是从周围的保护之中走了出来。

“诸位父老。”她高声道,“听说今日登门而来,专为见我。如今我来了,诸位有什么话,尽可道来。”

众人没料到,这公主竟然这般胆大,竟孤身来到阵前。

一时间,人群中嗡嗡议论起来,没多久,一个胆大的青年站出来。

“我等今日前来,是要向公主讨要沈劭那狗官!”那青年大声道,“听说他私吞了赈灾粮草,如今躲在了公主府里不敢见人!请公主将他交出来,让我等好好理论!”

此言一处,背后随即有人赞同,一时间,股噪声四起。

“沈劭不在府里。”凌霄道,“至于那赈灾粮失踪之事,官府还未查清,怎可言之凿凿说他私吞?我听闻,沈劭与诸位父老约定三日后交粮,今日就是第三日,诸位何不耐心等一等,他定然会将粮草带来。”

凌霄虽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说话却中气十足,一字一句皆是清晰。

当年流民们听到这话,并不满意,叫骂声四起。

“公主说得好,今日就是第三日,我等故而来找人!”那青年道,“我等怎知公主说的是实话?沈劭今日若真的交不出粮来,我等难道要饿死在此处?”

众人皆是赞同,叫嚷更厉害。

“我们饿都饿死了,家中老小迟早死绝,连棺材钱也没有,还怕个什么!”

“弟兄们,莫听她妖言惑众!我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是谁逼我们的?不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狗官和王公贵胄。公主府里有的是金山银山和一眼望不到底的粮仓,那都是我们的血汗!说不定,赈灾的粮食就藏在她府上!”

那些话夹着些不堪入耳的,卫煌听着,不由大怒。

“这是公主府!”他喝道,“国有国法,谁敢动手,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奈何他的声音一处,即刻被对面的骂声淹没,如同蚊子叫一般软弱无力。

“公主。”张定安神色不定,在凌霄身后道,“我看,就将开头那说话的年轻男子办了。禁军中有上好的弓箭手,只要……”

话没说完,凌霄摇摇头。

“那只会火上浇油。”她说,“且依我看,他不过是个出头的,并非背后煽动之人。”

张定安有些诧异:“公主怎知?”

凌霄脸上仍浮着一抹冷笑。

方才,她已经看得清楚。人群里有那么几个人,远远站着,却鼓噪得凶。若将这些人拿住,当有不小收获。

不过这是远水,救不得眼前的近火。

“春儿他们准备好了么?”凌霄问道。

“已经在准备,当是快了。”张定安道。

话音才落,只听得后方传来热闹的声音。

一众军士撤开,只见几十名仆人扛着米袋,从府里出来,浩浩荡荡。

流民们饿了许久,见得这场面,皆睁大了眼睛。

只见凌霄站到了一块青石上,道:“诸位父老,这些日子南方水患,百姓受苦,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朝廷的赈灾粮被贼人盗窃,这是死罪,朝廷定严惩不贷。诸位父老知道我在扬州,今日登门来见我,这自然也是信任于我。这公主府里的所有粮食米面,都是皇上给的,如今皇上的粮草暂时到不了,也自当由我来赈济。无论沈大人的粮草到不到,公主府门前皆开设粥摊施粥,以济饥馑,诸位父老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