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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53)

“你此前提起这事,孤以为颇为冒险。后来刘四替你说话,让孤相信你,孤才决定放手让你去做。你务必思量仔细,切莫露了马脚,孤要的只是除掉沈劭,不是打草惊蛇。”

“殿下的意思,阿絮自当放在心上。不过,阿絮对一个人没有底,怕她成变数。”

“何人?”

“海阳公主。”女子问,“阿絮想得殿下一句话,若公主碍事,我当如何?”

意外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凌霄眉梢抬起。

江东王默了默。

“凌霄不会碍事。”他道。

阿絮淡淡一笑。

“据我所知,公主年少时和沈劭差点定婚,此番更是为了沈劭,将公主府搬到了扬州,沈劭若有事,公主岂会袖手旁观?”

江东王只平静地说:“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她不会知晓;就算知晓了,也不会回去。”

“殿下的意思……”

“凌霄会一直留在孤的王府里,直到沈劭被除。”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夜遇(上)

阿絮神色稍松,微微勾了勾唇角。

“我曾听人说,殿下在宫里头只有一位舍不下至亲,便是这位海阳公主,果不其然。不过,有殿下这句话,阿絮便放心了。”

凌霄听了这话,一时怔忡。

正当她屏息凝神,再仔细听下去,突然,她察觉背后有人。

心中一凛,凌霄正要出招,却已经来不及。

手腕被扼住,一只大手捂在了她的嘴上。

“嘘……”

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霄定住。

她知道这是谁。

从前在宫里,她仗着轻功,跑到父皇不许她踏足的军机重地里去玩耍。有一次,她差点被人发现,是沈劭救了她。

那时,他也是这样,从背后制住她,捂住她的嘴,在耳边轻轻说:“嘘。”

凌霄睁大眼睛,转回头。

月亮刚刚越过云层的边缘,沈劭的脸近在咫尺,双眸幽深。

“……你这些日子,做得不错。”只听花厅里,江东王继续说道,“想来凌霄到扬州去,没给你闹出什么麻烦。”

“殿下过奖。”阿絮道,“海阳公主似乎已经知道了公子的名号,曾多方打听,不过始终不得要领。”

江东王微微一笑。

“孤这妹妹,自幼好奇心重,好胜心强,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否则,又怎会从京城被发落到了扬州?”

“殿下的意思,公主并非是为了那沈劭?”

“这不过是她的说辞罢了。”江东王道,“今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孤最是了解,怎会让堂堂公主到扬州来追逐一个罪臣之子?太后和公主之间的龃龉,骗的过别人,但瞒不了孤,加上前番那和亲之事闹了一场,差点闹出人命来,只怕宫里是巴不得将她送得远远的。”

“原来如此。”

“这倒也不是坏事。孤在这边,正愁没有帮手。她若能为我所用,一道对付那边,乃是大善。”

“如此,这活计可须做得漂亮些。”阿絮道,“公主若心中真有沈劭,又得知殿下除掉沈劭,定然要不高兴。”

“除掉沈劭的是公子,与孤何干。”江东王淡淡道,“就算刘四那般心腹,也不过刚刚才知道,公子竟是你这么个女子,不是么?”

阿絮轻笑,柔声道:“殿下所言甚是。”

凌霄听着,睁大眼睛,只觉心中犹如掀起巨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中可谓五味杂陈。

那叫公子的人,总是露出一鳞半爪,又神龙见首不见尾,让她苦苦追寻,却始终窥不清真容。为了寻找证据,她甚至不惜到江东王府来刺探。却不想,原来自己一开始就弄错了。所谓的公子,另有其人,且谁也想不到,是个女子。

而江东王谈及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算计,则让凌霄感到失落。

虽然她早已知道,如今的三哥哥不是从前的三哥哥,自己和他的兄妹之情或许已经无足轻重。但亲耳听到他对自己的打算,凌霄还是觉得颇为失落。

一切,当真都回不去了。

正走神,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嘶叫。

凌霄和沈劭皆是一惊,看去,是两只猫在打架。

这动静,显然也惊动了花厅里的人。

不等凌霄计议下一步,手已经被沈劭牵住,热气喷在耳背:“走。”

说罢,他和凌霄施展轻功,蹿入回廊和花树间的阴影,快速离开。

*

回到樨园里,窗仍然开着,与凌霄方才离去时一样。

她钻进屋子里,堪堪回头,沈劭也已经跟着进来。

“你怎会来到此处?”她忙问道。

“与你一样,打探公子之事。”沈劭道,“江东王大婚,宾客无数,这王府人手不足,守卫定然比不得往日。我想着,此时进来探访探访,定然有大收获。”

“那扬州府里的公务呢?”凌霄问,“你离开,府衙里的人难道不知?”

“我这些日子到处走访筹粮,两三日见不到人乃是寻常。”沈劭道,“有范齐帮我遮掩,无妨。”

凌霄点点头。

烛光下,她这才看清了沈劭的模样。

与那个阿絮一样,他也一身黑衣,显然有备而来。那张脸在玄黑的衣裳映衬下,愈加显得棱角分明,长眉之下,双目熠熠生辉。

“你要来这里,怎不告知我一声?”凌霄有些不满,“莫忘了你我现在是一路的,该互相照应才是。”

“我来此处是临时起意。”沈劭道,“我走访流民时,发现有公子的人出没,心中疑虑。于是想着,此事不可耽搁,须得先将公子底细查清才是。”

凌霄讶然:“流民?出了什么事?”

“你可知三斗教?”

凌霄摇摇头。

“此乃民间会道,以三斗米入教,可授衣食住处。”沈劭道,“太平之时,此教默默无闻,可近来,却在流民之中迅速壮大,颇有声势。”

凌霄想了想,道:“流民背井离乡,衣食无着,若能有个安身之处,自然乐意投奔。”

“正是此理。”沈劭道,“不过我走访时,却发现此教颇不简单。虽说是三斗米入教,可这般时节,会变成流民的人,是断然拿不出三斗米的。可见此教供养流民的粮米财力,并非来自入教收取的那点东西,而是另有出处。且要养这么多人,必是财力不小。我此番走访,对此事起意,一路追查,顺藤摸瓜,竟是摸到了公子的身上。”

凌霄目光一动:“你是说,那三斗教,背后是公子?”

“正是。”

话说到此处,凌霄也明白了事情不小。

每当灾患,必有流民。而一旦流民生事,轻则骚乱,重则造反。

以她对公子从前行径的了解,此事必然不会只是发发善心这么简单。

而公子的后面……

一阵凉意窜上脊背。

“那个阿絮原来就是公子。”凌霄道,“你可认得她?”

“见过。”沈劭道,“扬州城中最有名的茶肆春意楼就是她的产业,做茶楼生意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