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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37)

皇帝似乎对这个没有兴趣,道:“今日朕吩咐你做香丸,做了么?”

“还没做好。”月夕答道,“我刚刚和刘公公去慧园采花材,才采回来。那香丸的制法,我也已经告知了刘公公,过几日,香丸便可做出来了。”

听得这话,皇帝看着她,目光不辨喜怒。

“你的意思,这事要交给刘荃?”

“制香并非难事,我听说,皇上平日里用的香,刘公公也会亲手调制,故而……”

“莫忘了,你是女史,也是这宫中的人。”皇帝打断道,似有不满,“宫中诸事繁杂,全赖众人各司其职方才得以维持运行。刘荃虽手巧,却也是事务缠身,从早到晚不得闲暇。你虽入宫不久,可也已经有了小半个月。御前之事,你已经熟悉了许多,便不该再推脱他人才是。你是朕亲自保举的,若行为懈怠,懒散无状,岂非要累得朕也成了昏君。”

月夕却在心里头笑,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确实就是想懒散懈怠,躺平装死,只要惹得怨声载道,他脸皮再厚,也不好再留着自己当什么女史了。能忍到什么程度。

皇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知错了,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天色不早,随朕回去。”

他说罢,转身走在前头。

可走了两步,却发现月夕没跟上。

回头,只见她仍站在原地。

“皇上,”她说,“我当下不当值,且这灯还要挂回去,请皇上先行一步。”

皇帝的眉梢微微挑起,没说话,突然走到她面前。

月夕见他径直走过来,愣了愣。

他的身体很近,几乎能闻到那衣裳上淡淡的熏香味道,带着些温暖,很是好闻……

正不知所以,手上的兔灯突然被他拿走。

“朕说了,你是这宫里的人,当不当值,由朕说了算。”皇帝的声音低低,不紧不慢,随着气息在上方徘徊,“就算凌霄来了,朕也是一样回答。这话,你听明白了么?”

月夕望着他,目光定定。

皇帝不再多言,未几,将那灯看了看,重新放到她的手中。

“这灯,朕赏给你了。”他淡淡道,说罢,转身而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花灯(下)

这话的意思,月夕听得明白。

自己那寄望于凌霄的心思,皇帝全都猜到了。

她瞪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似乎发现她在后面不动,皇帝的声音悠悠传来:“天色暗了,还不快到前头来为朕掌灯。”

月夕心里虽气恼,却也无法,只得上前去。

不远处有正在点灯的太监,月夕请他将兔灯点亮,头也不回地走在皇帝前头。

皇帝似乎果然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一个太监和宫人也没有。两个人穿过园子,走在空荡荡的回廊下,谁也不说话。四周没有声响,二人的脚步声变得格外清晰。

月夕似乎能感受到,他在背后盯着自己的目光。

他在想什么?

心里不由揣测着,是在想,如何让自己老老实实留下来,给他做太后的挡箭牌?

还是他已经窥破了自己今天逃跑的事,琢磨着如何给自己治罪?

天色没有全然暗下。一抹太阳的余晖越过宫墙,从后面斜斜找了过来。

地上,有两个影子拖得长长,叠在了一起。连眼前兔灯的光也无法遮掩。

“过几日就是中秋。”

突然,皇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月夕应了一声。

“你在扬州时,中秋都做些什么?”

月夕怔了怔,片刻,道:“往年中秋,正气堂里都会办中秋宴,招待不回家的弟兄。我和父亲陪弟兄们一起用了膳,就到保障湖边去赏月吃月饼,一直坐到月上中天再回家去。”

提到从前,月夕心中涌起许多惆怅。

现在想起来,从前的日子当真无忧无虑。自己就像被父亲庇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鸟,自诩聪明,却不识风雨。

那样温暖的时光,是再也回不去了。

“宫中的中秋也差不多。”只听皇帝道,“宫中也有中秋宴,宴罢之后,各宫赏月。”

这话听上去不过闲谈,听不出什么用意。

月夕只得又应了一声。

“你取名月夕,莫非也与这中秋有关?”

月夕道:“并非与中秋有关。我出生在花朝节,正当日落月升之时,故名月夕。”

这话,让皇帝有些诧异。

“花朝节?”他说,“凌霄亦是在这日出生,若朕不曾记错,她亦出生在黄昏。”

月夕早就知晓,因而并不诧异。

“这事我在扬州时和公主略微聊过,倒是忘了问,究竟是黄昏时的什么时辰?”

“确切时辰,让赵福德一问便知。”皇帝道,“朕那时年岁尚小,不过后来听人提起,说当时东边天空有星辰骤亮,有如启明。先帝以为异象,即令太史局卜问,得了大吉。太史说,启明星本该清晨升起,却在黄昏重现,此乃千年难遇的祥瑞。凡此时生人,上可护国佑民,弼君辅政;下可一生顺遂,灾邪不侵。先帝闻言大喜,赐名凌霄。”

月夕望着他,惊愕地呆立着,一时心潮起伏。

见她神色异样,皇帝也随即明白了此事的关键之处。

“你出生之时,亦遇此异象?”

月夕思绪纷乱,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琢磨自己和凌霄之间究竟有什么机缘,想破脑袋也不得要领。却没想到,那最大的机缘,说不定就藏在了出生之时。

“当年那为公主卜问的太史,不知如今在何处?”月夕忙问道。

皇帝的目光深深:“你想问他,你和凌霄之间的怪事,是否与出生时的天象有所关联,是么?”

月夕道:“正是。”

“那位太史,前些年已经去世。”皇帝道,“你就算要查,也只能看看太史局之中留下的籍册。”

月夕听得这话,不由失望。

她思索片刻,觉得那位老太史,就算本事了得,也不过比那些号称神算的江湖方士算凶吉算得准一些。她和凌霄究竟为什么能够互换魂魄这样的事,他若真能算出来,当年也不会说什么一生顺遂灾邪不侵的鬼话。

“如此,多谢皇上。”月夕只得道。

皇帝看着她,饶有兴味:“你出生之时,莫非你父亲见得天有异象,不曾找人给你算过命??”

“也算过。”月夕道,“虽不如太史说的那样好听,却也说我是个吉星高照之人。我父亲当年大喜之下,还赏了十两银子。”

皇帝瞥着她脸上的神色,道:“你觉得这银子花得冤枉?”

“自是冤枉。”月夕不快道,“我若吉星高照,又怎会连父亲的产业也保不住,被沈劭强行嫁人,还差点死在了棺材里。”

沈劭是为了保你,且装死那事,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么?

皇帝觉得她那别扭的模样着实好笑,嘴角抽了抽。

恰在这时,她目光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