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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20)

宝儿寒暄两句,告退出去。

不料,她才踏出门去不久,又走了回来。

“女史。”她神色不定,“周嬷嬷又来了。”

月夕愣了愣。

她跟着宝儿走到殿前,只见周嬷嬷带着十几人,气势比昨日还盛。

“什么风又把嬷嬷吹来了?”宝儿笑着上前迎道,“嬷嬷用过早膳了?”

周嬷嬷这回倒没再跟她客套,只对左右道:“一并抓了。”

话音刚落,只见几个太监上前架着宝儿,将她一道推入了月夕的屋子。

宝儿大叫一声,害怕地躲到月夕身后。

月夕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问:“嬷嬷何意?”

周嬷嬷缓缓在椅子上坐下,道:“太后听闻,皇上昨夜传了医正,皇上病了?”

“正是。”

“那便对了。”周嬷嬷道,“你是皇上钦点的御前女史,皇上有病,便是跟前的人伺候不周,自然该拿你是问。不仅该问,还应该好好问。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太监们应声而上,月夕和宝儿俱是一惊。

“住手!住手!”只听人群外忽而有人嚷着,刘荃挤了进来,挡在月夕跟前,对周嬷嬷道:“嬷嬷这是怎么了?为何动起手来了?”

周嬷嬷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襟。

“你来的正好。我问你,皇上病了,你们这些侍奉的为何不告知太后?还撺掇了太医院一道瞒着太后。幸而今日太医院请平安脉,太后问起,才一举识破。若非如此,也不知你们要瞒太后到何时。”

“周嬷嬷息怒,这事小的冤枉!”刘荃苦着脸道,“谁有那个胆量瞒着太后呀?是皇上说了,小病一场,令我等不必大惊小怪,惊扰了太后。”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周嬷嬷冷笑,“刘荃,我平日见了你,叮嘱可止千百回?皇上日理万机,小事上不了他的心。很多话,皇上不过随口一说。你们这些伺候的,却不该因此怠慢。遇到了事,要好好长长脑子,若由着皇上胡闹,那就是不忠不孝!我警告过你,你还是犯错,我也保不住你了。太后说,你的罪责怕是也免不了。”

刘荃的脸色瞬间苍白,赶紧跪地道:“嬷嬷行行好,替小人说几句好话吧。”

周嬷嬷冷哼一声,神色倨傲。

这时,却听一个声音传来:“宝儿,将刘公公搀起来,一边站着去。”

周嬷嬷看去,只见月夕的神色已然恢复冷静,竟是站到了面前来。

“周嬷嬷。”她说,“这是永明宫,宫人太监犯了错,自有皇上的人治罪。周嬷嬷越俎代庖,怕是不妥。”

周嬷嬷的脸拉下,目光一凛:“我道刘荃怎么反骨了,原来后头有人撑腰了。女史果真把自己当成这永明宫的主人,还是说,干脆以为自己是皇后了!”

这话诛心得很,刘荃和宝儿的脸色更是难看。

“嬷嬷言重了,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史,撑不住谁的腰,也不想管闲事。”月夕不紧不慢道,“不过方才听周嬷嬷所言实在骇人,我身为女史,自当也来评评理。按宫中规矩,永明宫的事,别处不好插手。如今周嬷嬷带着寿安宫的人来拿人,可算得阳奉阴违,知法犯法?”

周嬷嬷的神色间闪过一丝犹疑。

她自然是不怕这晏女史告状的。

规矩是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永明宫的事,寿安宫一向喜欢插手。更何况,皇帝确实病了,治下面人伺候不周治罪,也没有错处。就算皇帝听了不乐意,可只要太后乐意,就没有什么大碍。相反,若是她瞻前顾后,放过了眼前的人,回头太后反倒会怪罪她。

想到这里,她便镇定下来。

“太后叫我前来问罪,是要一个个地问。刘荃的还没问完,却让女史打断了,那我便先来问女史。”周嬷嬷道,“皇上昨天在寿安宫还好好的,才过了一天,立马就病了。女史身为御前近侍,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月夕道:“太后要是问过太医院,便知皇上是积劳成疾,我却不知嬷嬷究竟要问我什么罪?”

“看来女史还是不懂宫里头的规矩。”周嬷嬷不疾不徐地说,“皇上钦点你当女史,可不是叫你来享福的。皇上好,女史自然顺当。可皇上若不好了,女史也休想独善其身。太后仁慈,念在女史初犯,小惩大诫,先打三十板子,刘荃打二十。”

她说罢,周遭几个仆妇就要上前拿人,刘荃心道这下完了。

不用问,这就是冲着晏女史来的。皇帝执意将她留在跟前,犯了太后忌讳,太后这是要立规矩。

太后要做什么,他们这些小卒没一个能拦,现今,唯有请皇上出面。

刘荃方才过来看情势不妙,已经叮嘱了身边的小太监,让他看时机去承光殿报信,也不知去了没有。

可就算去了,承光殿距离这里还有些脚程,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心思飞转,刘荃赶紧拉着宝儿赶紧跪地求饶,哭声惨烈。可周嬷嬷铁了心似的,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刘荃就这样被人架了出去。

他想着今天怕是要交代了,心里头依然凉了大半。二十板子啊,他还不定撑得住,而女史那三十大板,怕是要把人当场交代了。

刘荃不禁想起,方才好不容易劝动了女史上御书房值守,还灭滋滋地等着赵福德回宫时邀功,这现在什么都没了。

脑海里忽而盘旋起过去一个老太监跟他说的话:“我们这些太监的命,就跟草芥似的,说没就没,所以凡事别想太远,过好眼下就是。”

谁说不是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问罪(下)

刘荃绝望地闭上眼,全身紧张地瑟瑟发抖。

可当他被压在春凳上,还没拉下裤子,就听不远处嘈杂起来。

他听见了晏女史的声音,似乎在喊住手。

唉,有什么用呢?晏女史确实是好人,方才为了他而出头,他心里头感激。

可她势单力薄,纸片人儿似的,连人家一条胳膊也掰不过。只要等不到皇上回来,她就是死人一个。

但不知为何,身边的人都停了手。

刘荃觉得不对,将紧闭的眼睛眯开一只,朝旁边瞥去。只见那些寿安宫的太监都干站着,神色疑惑地交头接耳,不知在干什么。

“有救了有救了。”宝儿忽而跑到刘荃身边,道,“快起来,不用挨打了。”

啊?

刘荃一阵懵懂。

他抹干了鼻涕眼泪,随宝儿一道跑回去。只见屋子里,晏女史正一步步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柄宝剑。

周嬷嬷等人被那宝剑指着,竟是一步一步后退,不敢造次。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周嬷嬷盯着月夕,面色虽然仍恶狠狠的,眼神却已然不定:“这尚方宝剑,是先帝亲自赐给海阳公主的,女史从而得来?”

刘荃这才回过神来。

再往她手中的剑细看,认了出来。

那确实是一柄尚方宝剑。

它是先帝赐给海阳公主的,天下就这么一把。从前海阳公主在宫里闹事,喜欢动不动将它拿出来,故而这宫里几乎人人都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