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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17)

刘荃称是。

他办事向来快得很,下午,月夕问起,他就说已经备好,可以搬过去了。

月夕走过去看,只见屋子宽敞明亮,比她在郑府的厢房还要大些,家什一应俱全。

太监们将月夕的箱笼抬进来,刘荃道:“女史这些行李不少,小人让宝儿过来替女史归置归置。”

“放着吧。”月夕道,“我自己收拾就是。”

刘荃应声退下。

他离开西耳房之后,心思转了转转而唤来宝儿,问起月夕一整日的行踪。

宝儿答道:“女史就是在后花园转了转,其余时候不过在宫里看看书,倒没什么特别的。”

“没问起皇上?”

“问起过一回。听说皇上在承光殿忙碌,便没说什么。”

刘荃蹙眉,挥挥手让她退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侍药(上)

一直到夜幕降下,皇帝才回永明宫。

刘荃将宝儿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赵福德,两只眼睛好奇不已,他悄咪咪地问:“师父,睡龙床,多大的事啊!若传出去,只怕太后那边屋顶都要掀了。可是,我今日瞧那晏女史,跟没事人似的,不闻不问,比观音菩萨还坐得定,师父说怪不怪?”

赵福德瞥他一眼,道:“哪里怪了,她不坐定,还能做什么?”

“自是讨封赏啊。”刘荃道,“也不知皇上会封个什么……”

话没说完,他见赵福德眼神变得严厉,心中一凛,赶紧给自己一嘴巴子。

“瞧我这嘴,”他赔笑,“又胡言乱语,师父担待。”

“皇上既然说不许声张,昨晚就没什么事,女史一直宿在围房里,记下了?”

“诶诶,徒弟记下了。”

赵福德“嗯”了一声,又问:“女史呢?”

“一直在屋里呢。女史说了,皇上召见再叫她。”

“你怎不设法将她留在御书房里?”

刘荃一愣:“可皇上不是说,让女史不必在御书房里候着,有事再传么?”

赵福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皇上都回来了,不就是大事么?”

刘荃恍然大悟:“我这就传女史去。”

“站住!”赵福德狠狠敲了敲他的脑袋,“凡事讲究个时机,你现在再去唤,岂非成了皇上派你去的。”

刘荃捂着头,一头雾水。

赵福德埋怨道:“皇上的心思,你得琢磨。这宫里,就算是根木头,都得是圆的。皇上吩咐一句,你就办一程的,自己把自己削成方的了?”

刘荃哭丧着脸:“师父教训的是,徒弟愚钝,还请师父指点。”

赵福德正要说话,余光扫见四周来往的太监宫人,终觉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对刘荃挥挥手,“没说话的功夫,你下去!”

刘荃只得一声,小跑开去。

赵福德摇摇头,只觉心头怄气,他这徒弟,勤快是勤快,可想要出师,还远的很。

在御前办事,就讲究个琢磨。皇上心思深沉,一举一动有都有其深意。他们这些当下人,看见了一分,得拼命地往深处想三分,才能沾得上边。

方才皇帝回宫时,无声地打量着宫殿,跟头一回进自己家似的。什么叫他这般新鲜?不就是新来的女史么?回到家头一个找的人,不就是他心里头最惦记的那位?

还有今天白天,他在承光殿伺候着,看得出来皇帝火气颇大。

南方的水患尚未平息,北军的军备漏洞百出,朝臣们聚在殿上,七嘴八舌,除了叫苦就是馊主意一堆,良方寥寥无几。皇帝对付这些混油子,也早有心得,对于没用的废话也不驳斥,只当耳旁风。这定力自是出类拔萃,只是仍不得不陪着他们在承光殿耗上一整日。

赵福德觉得皇帝应该是疲惫至极的,可每至歇息的间隙,他却会问起,永明宫里是否有事要奏?

这问题颇为稀奇,只消琢磨就知道,皇上问的哪里是永明宫,问的是晏女史。

对于这件事,赵福德到底是欣慰的。

仿佛瞧见枯木逢春,老树开花。

皇帝打了二十年光棍,终于开窍了。

好事,好事啊。

他想了想,入了寝殿,对皇帝道:“皇上,奴才方才去问过,女史等了皇上一日,兴许累了,回屋休息去了。”

皇帝在铜盆里洗了手,用巾子擦了擦。

“说这么作甚?朕问了么?”他头也不回。

赵福德讪讪笑道:“是,是奴才多嘴。”

皇帝回宫的阵仗颇大,月夕在屋里自然是听见了。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索性装聋到底,闭门不出,蒙头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月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听刘荃焦急地说:“女史不好了,皇上病倒了!赵公公让女史过去呢!”

月夕倏而清醒。

永明宫内,医正刚刚从寝殿退出来,赵福德引荐,让二人打了个照面。

医正姓王,大约五六十的年岁,听闻还是张定安的入门师父。

月夕做了个礼,看他皱着眉,忙问:“不知皇上身体如何?”

“皇上……”

“医正快令人去备药吧。”赵福德在一旁催促道,“切莫耽误了。”

王医正不敢怠慢,忙拱拱手,走了开去。

赵福德摒退左右,把月夕叫到一边。

见他神色不定,月夕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公公,皇上究竟怎么了?”她问。

赵福德轻轻叹息:“皇上累病了。”

累病了?

月夕怔了怔,却没想到,皇帝还能犯这样的病。

“是北巡路上病的?”她问道。

“是回来路上病的。”赵福德道,“京中事多,皇上不能离开太久,故而这一路赶得很,日夜兼程,犹如行军一般。还没到京城,皇上听闻女史在京郊被刺的消息,即刻火速赶回京师。医正说皇上本就过度劳累,昨夜睡在软榻上又染了风寒。加上今日议事一整天,乃雪上加霜,方才回到宫里,就天旋地转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了?”月夕一惊。

赵福德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方才医正施了针,已经醒了过来,如今正在歇着。”

月夕松了一口气,眉头却仍蹙着。

不曾料,皇帝病得这般严重,关键是,竟和她还有点关系。

她往寝宫里头看了一眼,只见纱帐掩着,瞧不出情形。

思索了一会,月夕按捺住探视的欲望,轻轻咬唇:“皇上既然歇下了,我便明日再来看皇上吧,公公还有什么吩咐的么?”

这问题,让赵福德一愣。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龙体抱恙,皇上不能安睡,御前伺候的人还能心安理得地睡去?

就是阿猫阿狗,也该衣不解带守在边上才是。

他讪讪笑道:“女史初来乍到,恐怕不懂宫里头的规矩。皇上卧病,无论太监宫人都是要伺候着的,女史更当如此。女史先进去吧,稍后太医院送药过来,便由女史来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