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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15)

怀着满腹疑虑,月夕梳洗打扮,穿上女史的衣裳。

没多久,刘荃送早膳进来了。

“禀女史,皇上昨晚睡在了外间的榻上。”被月夕拽到一边质问的时候,刘荃无奈道,“女史那时睡熟了不知道,皇上让小人将外间的软榻收拾了,就在那里睡下了。”

月夕愣了愣,朝外间看去。

那里果然有一张软榻,平日里,大约是当值的太监歇息用的。

“你是说……”她踌躇片刻,道,“皇上昨夜沐浴过后,就睡在了此处?”

“正是。”刘荃道,“赵公公本想唤女史起来,让女史到偏殿去歇息,皇上只说不必打扰。”

月夕一时无言以对。

她看了看那张软榻,旁边的案上,还放着他昨夜翻的那本书。

心头似乎有些软,仿佛填着刚刚采下的新絮。

刘荃是个懂眼色的。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挑对了话头。

他于是殷勤地说:“皇上心细,让小人等女史醒来后问一问,女史有什么要添置的,尽管跟小人说,小人去问内务府要去。”

月夕看着他,心思转了转。

“我没什么要添置的,”她说,“就是恋旧,不是我的东西,我用着别扭。公公既然问起,那么可否劳烦公公,派人到西市口的郑家去一趟。我一直住在那里,昨日入宫急,也不曾带什么行李。我那些随身之物,都是我父母留下的体己,宝贝了这么些年,断不想离了身边。”

“这事容易。”刘荃当即道,“女史放心,包在小人身上。”

月夕似有些犹豫,道:“还有我那婢女阿莺。她自小跟着我,没什么分开过,如今孤身一人处在别人家,无依无靠,不是办法。她能回家乡去是最好的,可偏生她是个实心眼,没我的话,怕是不愿动。要是能把她接到宫门外,我二人就算隔着门说说话,让她赶紧回家去,了却了此事,我便再也没什么牵挂了。”

她说着,竟有些动情,面露哀伤,低头拭了拭眼角。

第二百四十五章 留宿(中)

刘荃见状,虽有些为难,但知道这女子是万万要哄着的。

他赶紧劝道:“女史不必难过,这也不过是小事。小人这就跟我师父回禀去,他给了牌子,小人立马去办。顺利的话,女史今日必定能见着那位阿莺姑娘。“

月夕抬眸,面露感激之色:“果真如此?那就有劳公公了。”

刘荃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赶紧去办。

“女史放心,刘公公办事妥帖,他若这般应下,大约是能办成的。”宝儿走过来,安慰道,“如今女史无事,我带女史四处看看这永明宫,也好让女史散散心,如何?”

月夕一听,便知又是皇帝嘱咐的。否则以宝儿这区区宫女的身份,如何能带她闲逛永明宫?

她对永明宫没什么兴趣,若说这皇宫里还有什么能让她安心的地方,那便是慧园了。不过看这样子,自己是踏不出永明宫的。

正想着如何回答,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女史,宝儿姐姐。”他说,“太后宫里的周嬷嬷来了!”

周嬷嬷?月夕和宝儿都愣了愣。

没多久,周嬷嬷果然出现,身后带着几个宫人,气势汹汹。

月夕心头一咯噔。

宫里头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有管不住的嘴巴和耳朵。

昨晚自己在皇帝宫里过夜的消息必定走漏出去了。

“周嬷嬷来了。”宝儿亲切地上前迎道。

周嬷嬷笑着颔首,又对月夕做了个礼:“见过女史。”

“嬷嬷不必多礼。”月夕道,“不知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周嬷嬷道:“我奉了太后的旨,过来看看女史。太后说,这宫里头的规矩多,江湖上的习气,是万万不可带进来的。太后今天早晨还担心,女史初来乍到就到永明宫当值,难免有思虑不周到之处,要是惹了皇上不高兴,可就不好了。”

她脸上笑眯眯的,嘴里的话却是一点不客气。言语之间,对月夕的出身颇为鄙视。

旁边的宝儿和小太监都听得明白,神色僵了僵。

宝儿忙道:“嬷嬷放心,皇上一早上朝去了,并不曾不高兴……”

话没说完,周嬷嬷冷瞥一眼过来。

宝儿唬了一下,忙闭嘴低头。

月夕却到底是假扮过凌霄的,知道周嬷嬷向来狐假虎威,外强中干。她看着周嬷嬷,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色。

“多谢太后恩典。”月夕道,“我既身为女史,自是要服侍周到的。宫里的规矩我确实知道不多,若要学,也不知从何学起,还请周嬷嬷提点。”

周嬷嬷听了这话,却似得了捧,脸上愈发傲气。

“论理,女史是皇上宫里的人,由我这太后身边的人来教导,却是不应该。”她在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道,“不过这既然是太后要女史学规矩,女史还是当遵照才好。等皇上回来,女史便向皇上禀报,只说是自己想学,请太后派人过来。皇上见女史好学,自是龙颜欣慰,太后也知道女史懂事,可谓两全其美。这道理,女史明白么?”

月夕心中通透,不由笑了笑。

什么两全其美,不过是太后想安插人过来盯着自己,又怕皇帝不高兴。所以,如果能吓唬月夕,由她向皇帝提出,将太后那边的人请过来,自然是最好的。

什么狗屁规矩,谁爱学谁学去。

“这话我便听不明白了。”她眨眨眼,“嬷嬷方才也说,论理,我是皇上宫里的人,不由太后那边交到。我既然是皇上钦定的女史,自然听皇上的话。皇上觉得我该学规矩,也自会派人来教我。我哪来越俎代庖的能耐,去跟皇上提这个?周嬷嬷,我们江湖里虽比不得宫里,却也是讲规矩的。若哪家胡乱插手别家事务,惹起不该惹的事端来,那么沉江喂鱼都是轻的。却不知这等事,宫里又是个什么章程?”

周嬷嬷先前见她恭顺,本已经放了些心,如今见她竟如此顶撞,骤然色变。

“宫里自有宫里的章程。”她站起身来,打量着月夕,冷笑道,“女史昨日才受封,不想今日竟说出这等无法无天的话。不知情的,还以为女史是这永明宫的主人了。”

宝儿在一旁见状不好,忙挡在二人中间。

“嬷嬷息怒!”她赔着笑,道,“皇上早上发话了,女史初来乍到,让我们多多照拂。待会儿他下朝回来,知道周嬷嬷来到,也定然要问的,我们不能让皇上忧心不是?”

月夕看了宝儿一眼,倒有几分刮目相看。

这话挑明了,皇帝不让人招惹月夕,谁招惹了谁倒霉。

果然是御前的宫人,放狠话也是温温柔柔恭恭敬敬的,比她耐心多了。

周嬷嬷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方才发火,不过是受不得月夕这江湖野女子冲撞。

她也露出一丝笑,道:“是,既然皇上发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我这趟来,本不是为了女史,是找刘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