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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47)

她神色漠然,皇帝看了便一肚子气。

还问他怎么来了?她根本不知道,这几个时辰,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冷着脸,扫视了一眼脚下浑身发抖的贼人,便问:“都是你抓的?”

凌霄拍拍跟前的首领,问:“你说说,是我抓的么?”

那首领早就吓破了胆。谁曾想他只是来杀个人,竟然牵扯出一个公主,一个皇帝。

他赶紧磕头,道:“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皇上饶命,公主饶命!”

皇帝不理会那些瑟瑟发抖的贼人,只看着凌霄。

心中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莫名地冒出来。

眼前的人,是凌霄。那个他从小到大熟悉的凌霄。

而不是另一个人。

他盯着她,片刻,狐疑道:“你说这些人都是你抓的,你的武功又能使了?”

凌霄唇角弯了弯,暗想,晏月夕这阵子必定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她反问:“皇上要跟我过招么?”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像什么话。”

他转而对傅英吩咐道:“把这些人送到京兆府,令京兆尹好好审。”

“且慢。”凌霄忽而道。

皇帝瞥向她。

只见凌霄道:“何必劳烦京兆尹?这些人已经答应了要带我去找他们帮主。皇上何不将傅英借给我,让他随我到那虎头帮去一趟。这些人胆敢谋害我,定是有人主使,我若不亲自弄个明白,今夜怕是睡不着。”

“胡闹,那等三教九流齐聚的污糟之地,岂是你能去的?”皇帝随即斥道,“你且耐心回宫等着,京兆府必定给你个公道。”

凌霄不屑道:“我讨我的公道,管它是什么污糟之地。若是污糟,恰好清理干净,还给皇上添了一片清明不是?”

“不必多说。”皇帝道,“傅英,将人带走。”

凌霄看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上前低声道:“皇上口口声声阻挠我,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担心我知道些什么?”

皇帝的神色并无波澜,只道:“朕自然是担心你,有什么好怀疑的?”

凌霄笑了笑,问:“皇上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的,突然开始担心我,让我好不习惯。”

皇帝听了这话,目光定了定。

再看凌霄,她注视着他,双眸倔强而锐利。

这些日子,他熟悉的那笑盈盈而藏着计较的目光,已然消失不见。

“二哥哥。”凌霄缓缓道,“我这条命能拣回来,着实不易。谁敢觊觎它,我必定是要回敬的。京兆府我是不敢信了,我只信自己。”

她叫他二哥哥。

皇帝难以置信,试探地问:“凌霄?”

“我自然是窦凌霄,二哥哥以为我是谁?”

她迎着皇帝震惊的眼神,浅浅一笑,道:“二哥哥,我要抓坏人去了,休要拦我。”

皇帝听罢,下意识地去抓她,凌霄显然更快一步。

她闪身后撤,撞开一名军士,借力跃上墙头。

“抓住她!”皇帝令道。

可凌霄的身影敏捷得如同一只猫,转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

夜色将近,一整日的宴席结束,宾客悉数散去。

寿安宫里,乐师在帐外抚琴,殿上似乎还残留着宾客的欢笑。

太后用了一小盏粥,正倚在绣榻上闭目养神。

这是她当上太后以来,办的第一个寿宴。

多少年了,众人的眼神的不再有质疑,嘴里的恭维也不再因为害怕得罪他人而小心翼翼。

这一切是她应得的。

苦日子过去了,她才是那个站到最后的人。要是放在十年前,谁敢相信呢?

那时嚣张跋扈的皇后母子,已经做了古。而她的女儿,今日也将去陪她作伴。

让他们三人在地下团聚也是极好。

还有先帝……她眼神黯了黯。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又平静下来。先帝向来不专宠谁。他的嫔妃无数,宫中永远有新人,先皇后也并非是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全无介意。

而幸而,她已经摆脱了先帝,不必再为那薄情郎呕心沥血。

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嬷嬷等一众命妇宫人正替太后清点宾客献上的寿礼,赞叹声此起彼伏。

“好大一颗夜明珠啊!”一名命妇看着帖子,道,“这就是江东王来的?妾记得从前见过他,长相颇是斯文,他如今在九江?”

“正是。”周嬷嬷道,“他自从几年前南下九江,就再也没回来过。不过却是个周全人,这多年,太后的生辰礼从未断过,并且一年比一年贵重。”

季窈为太后捶着腿,听得这话,微笑道:“这江东王倒是个懂事的,想必早是看出了太后贵不可言,铺好了路,等日后回来好见面。”

“回来?”太后喝了一口宫人递过来的参汤,淡笑,“他可不想回来。江南富庶,他的日子不能再舒心了。前两年先帝动过念头,让他入京为官,后来他百般推辞,先帝才作罢。至于这些礼品,江东王是个清醒人,知道是谁捏着他的饭碗,表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说罢,她扫了一眼那夜明珠,道:“礼数要周全,依旧遣人带个信去,就说东西收到了,谢谢他的孝心。”

周嬷嬷赶紧应下。

季窈感慨道:“不管什么人都争先恐后地跟太后表孝心,太后这儿要堆出金山银山了。”

太后看了看她;“等你当了皇后,得到的礼物必定贵重个百倍也不止。”

季窈脸上一红,嗔道:“谁稀罕,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想当皇后的。”

太后笑而不语。

正说着话,太监来禀报,说皇上来了。

周嬷嬷在一旁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女史可是不一般。”

季窈羞道:“嬷嬷不许胡说。”

太后却已然敛了笑意。

自从中午那会儿,皇帝以公务为由先行告退,就再也没回来过。

中途,他曾让赵福德来传了话,说永明宫有要紧政务,走不开,待处置完了,便来陪伴太后。

宾客们都称赞皇帝至孝,可太后却知道,他必定是被凌霄的事情绊住了。

算时辰,皇帝这个时候来,只有报丧这一件事了。

太后看他迈入殿中,唇边重新漾起笑意。

“怎这个时候才回来,吃了么?”她温声道,“我让御膳房为你留了菜,都是你爱吃的。”

说罢,就让人呈上来。

皇帝的脸上却并无喜色,颇为严肃。

“且不必忙。”他说,“朕有话要私下和母后说。”

第一百七十章 逼问(上)

太后看着他,道:“什么话这般神秘?这里都是自己人,说出来无妨。”

皇帝没答话,只将目光扫过季窈和周嬷嬷等人。

她们都是熟悉皇帝脾气的,知道他的意思。

季窈目光彷徨,为难地看着太后。

见太后微微颔首,季窈暗自咬了咬唇,和周嬷嬷等人一道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