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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24)

如今,皇帝已经全然不觉是凌霄的字了。

他的书法启蒙老师是名家,这些年来,也曾师从不少名师。每个人都告诉他,字如其人,人的本性不会变,字迹也是不会变的。

晏月夕。

这个名字,再度在皇帝心中徘徊。

皇帝不由有几分烦躁,道:“这名册大有问题。这删减掉的工部侍郎王植家的闺秀,什么身患眼疾,我见过那女子,双眼明亮,目光有神,哪是什么眼疾?”

季窈一旁听着,怔了怔。

她是知道缘由的。

那王植家的闺秀并非身患眼疾,而是太后点了名不许要的,只因王夫人曾经在宴席上失言冒犯了太后,这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怎么皇帝又跟太后对着干了?

可她毕竟不是采选使,知道自己来这一趟,是为了借故在皇帝面前露脸,讨他欢喜,没必要替别人挡这个刀子。

季窈连忙应下,还待说话,皇帝却挥挥手,让她退下。

离开永明宫时,季窈望着那巍峨的宫殿,心中郁郁地叹一口气。

每个人都说,皇帝看上她了,她必定能当上皇后。

但她每次见过皇帝之后,都觉得自己的信心犹如风中的残烛。

月夕在慧园里看到那送回的名册,还有季窈让人传回来的话,不由冷笑。

王植家的闺秀并不在皇帝钦点的名单里,太后既然点名不要,就理当心照不宣地放掉。

可他偏生在这个时候点出此人,不是故意为难她么?

她叫住了那传话的宫人,写了一封信,让她把信带给了季窈,呈给皇上。

皇帝不见月夕,这信传得顺理成章,可季窈却苦不堪言。

因为皇帝每每看了月夕的信,都没有好脸色。

“什么叫太后的意思,”皇帝冷着脸,“又想让朕去和太后理论,那朕选她这采选使何用?你就这么去回她。”

“皇上……”季窈犹豫道,“如此重要之事,何不把公主叫到跟前问话呢?”

皇帝扫了季窈一眼,她赶紧低下头。

笑话。他前头才绝事做尽,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入永明宫,这才过了几日,后脚又传她过来,他不要面子的么?

他话不多说,只道:“且就这么传话。”

季窈只得应下,又找人去慧园传话,依旧被塞回了一封信。

如此往返了三四个回合,季窈看二人较上劲,越发不对头,于是便告诉太后。

太后听罢,却听出了好消息:“如此说来,皇上和公主生了嫌隙?”

“似乎是如此。”季窈道,“太后,可皇上和公主这般没完没了,我可受不了。我好不容易才见上皇上,没法跟他好好说话,尽受他的冷脸了。”

“辛苦你。”太后亲切地拍拍她,“这也不是坏事。皇上苦闷之时,你在身边陪着,才好说话不是?多哄哄他。这嫌隙生得好,有了嫌隙,皇上日后便不会护着她了。”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好端端的,皇上怎就对公主不满了呢?”

“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季窈想了想,道,“不过那日,皇上向我问起了公主想面见张大人一事。他原本以为是太后安排的,我说不是,是公主自己要见的。他听罢,似乎就有些不高兴了。”

听季窈说起这个,太后不由得想起皇帝前几日来请安时,曾提起张家对张定安的婚事另有安排,让她不必再考虑张定安。

她那时还想,无论张家有什么安排,只要还没安排上,她就能下懿旨把事办了。

可如今听来,并非张家不愿意,而是……皇帝不愿意?

太后眉头蹙起。

“你便去跟皇上和凌霄说,这王植的闺秀,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随即道,“我允了,别让采选卡在这一两个人上,后面还要在这些秀女之中选出后妃来,莫耽误了正事。”

季窈如获大赦,赶紧去传话,皇帝那头果然再无怨言。

月夕得了消息,也气定神闲。

她倚在美人靠上,徐徐打着扇子。

那王植家的闺秀,她自然是见过的,在第二批的三十多人里头,长相是数一数二的,还弹了一首好琴,连她看了也十分喜欢。

这皇帝,还假装无辜,好似人人逼着他成亲似的。瞧,到了这个节骨眼,美人送上门的时候,主意不就来了么?

依她看,什么一后二妃三嫔,既然能为季窈例外,自然也能为任何人例外,最终选出来,指不定有几个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选婿(下)

次日,她便把名册整理了,送到户部,让左骞安排第二轮采选。

雨后初歇,池子里的荷叶脆生生的,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月夕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大门处忽而来了个小太监,说是太后那边来人了,邀她过去叙话。

该来的躲不掉。采选到了关键之时,太后自然也要有嘱咐的。

她简单收拾了,便上了步辇,往寿安宫去。

今日的寿安宫倒是热闹,里里外外都是不知什么府上的人,正殿里做了好些人,看装扮,都是有品级的命妇。

她上前做礼。

太后唤她坐到身边,而后便令道:“开始吧。”

开始什么?月夕还一脸茫然。

只见周嬷嬷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搬来屏风,将太后和诸命妇隔在屏风之内。

太后才道:“前几日我说了,要替你挑一门好亲事,你挑了张定安,我却觉得,煌煌京城,才俊无数,不必拘泥于你小时候的眼光。这不,我让几位宗亲里的老人出主意,替你挑了几个人选,你来瞧瞧,哪个合你眼缘?”

月夕明白过来,必定是太后看张定安不成,又动了别的心思。

看来这太后是迫不及待要让她走了。

甚好。

她笑道:“那便看看。”

看这阵仗,月夕觉得,皇帝选秀也不过如此。

待正殿里布置妥当,十几个男子,分成六人一组行至屏风前。

那屏风也是特制的,这头看出去容易,那头看进来难。

所以外头的男子瞧不见里头的女眷,而里头的女眷却能把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才俊都是眼前的命妇推举的,所以一到了自己的人,命妇们便嗡嗡地说开了,哪位是什么出身,哪位得过什么奖赏,仿佛选美。

月夕在这头听着,只淡淡地笑。

这些人和张定安不同,她若点头了,十有八九就成了,所以她谁也不能允。

心里头还在盘算着怎么个退场,外头便来了个太监通传:“启禀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扫了月夕一眼,似笑非笑:“皇上可真是,又不是他选妃,来这里做什么。”

下头的命妇笑道:“皇上这兄长当得称职,长兄如父,妹妹选婿,他不得来把关么。”

众人纷纷称道,太后淡笑不语。

话说着,皇帝便到了殿中,一干人起身问安。

皇帝让众人免礼,而后,向太后做礼道:“给母后请安。听闻今日给凌霄选婿,今日旬休,朕也来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