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钱。
卫长君的家底干了。
通粮有点不好意思:“大公子说他没钱买手纸。”
刘彻轻笑一声,然后给黄门使个眼色,“取两千金,”冲通粮道,“改日给他送去。韩嫣需要钱,你找丞相。没了吗?”
“陛下当真了解大公子。朔方还有许多地等着人耕种,他还需要万人。秋收过后,大公子会带人在秦城墙附近给这些人盖房子。大公子还说,虽然是大通铺,也不会叫他们被雨淋被风吹着。”
起初刘彻打算今年就把人送过去。后来想到服兵役的平民不会骑马,擅长弓箭的极少,万一匈奴打过去,那两千骑兵根本护不住他们。
若只有两千骑兵和卫长君的两千人,匈奴来了,完全可以两人一匹马逃回关内。
刘彻很惦记棉花和土豆,但他知道还没收上来,惦记也没用,“秦城墙修补的如何了?”
“起初不熟很慢。如今有十多里路了。等到明年春得有二十里。紧邻高山,另一边是河流,从上看下去,朔方城好比在口袋中间,袋口往东,匈奴想进来只能从东边。要是小股匈奴,两千骑兵完全可以作合围之势把他们围起来。”
刘彻大为意外:“这地方选的不错。他俩谁的主意?”
通粮对此也很好奇。他三伏天前给朔方送粮,赶上黄瓜熟了,翌日一早,卫长君带人给他们摘许多黄瓜留路上吃。通粮见黄瓜很大,玉米比关内长得好,显然土地肥沃,他好奇就问,谁选的这地儿,风水宝地啊。
摘黄瓜的女子告诉他,刚到此地卫长君和韩嫣就把方圆五十里逛了个遍,最终选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通粮把他打听到的事和盘托出,越发佩服,“去之前陛下说韩上大夫是太守。微臣斗胆,大公子更像太守。”
刘彻点头:“家里地里这些事韩嫣不懂。长君坐不住,不爱看公文账簿,他骑术也不行,降不住那些骑兵,朕才命韩嫣为太守。”顿了顿,“他二人算一个内一个外吧。”
通粮想想每次过去,韩嫣都跟骑兵在一处,卫长君不是同女人一起就是跟匠人聊什么,“原来如此。陛下,臣何时出发?”
刘彻很意外:“不歇息?”
“微臣答应大公子,快去快回。”
刘彻沉吟片刻:“休息几日就过去。告诉他,明年春三月,万人准时到。他做好接收事宜。”
通粮应一声便回家歇息。
翌日,通粮就找丞相要钱。又在家歇一日,通粮就带人和钱赶赴边关。此去有住的地方,有吃的喝的,也不热了,通粮一行心情很好。
八月初见着卫长君,通粮想起什么,心情越发好了。
卫长君在葡萄架下剥棉花,见状问:“陛下给你升官了?”
通粮来的次数多了,跟他说话也随意起来,“大公子,我错怪陛下了。陛下并不想叫李广带兵。”
韩嫣也在一旁,不过没剥棉花,他懒得学,也不如卫长君手巧,他盯着公孙敬声写字,“这都八月了还没发兵吗?”
通粮摇头,“来之前见过大农令,大农令说粮草准备妥当。这次应该还是叫卫将军领兵。”看向卫长君,满脸兴奋,“要是将军获胜,再加千户,将军就是五千户了。”
卫长君失笑道:“朝廷招兵告示上写着李广带兵,肯定是李广。”看到身边的葡萄,“吃点这个。对了,你此次回去是回长安复命,还是在边关等着接朝廷送来的钱物?”
两千骑兵的冬衣也得朝廷筹备。
通粮:“回长安。边关什么东西都贵。在这边买一件冬衣能在长安买两件。”
卫长君点头:“辛辛苦苦担惊受怕从关中运来,总要赚一点辛苦钱。这边冬天来得早,你们明日回吧。等下次过来,庄稼黄了,说下雪就下雪。”
通粮乃长安人,以前不知道这边多冷。这些日子跟边关将士常来往,很清楚卫长君并没有夸张。
来时行的慢,去时走的快,八月初十就到长安。
通粮带人订购过冬用品时发现街上抱怨的人少了,很多衣着光鲜的人脸上都挂着真心实意的笑容。通粮还没来得及回家,盖因他家也在茂陵。跟着丞相找大农令取钱的时候,他也没敢乱打听。
通粮随便拉一个人问:“近日有什么喜事?陛下立太子了?”
第165章 葡萄酒 有没有可能无功而返?
小儿难养, 皇长子三岁,刘彻不敢这么早立太子。
并非刘彻不满意长子刘据。皇帝的嫡长子没了皇后可以再生。皇太子夭折是国丧,还会被有心人歪曲成上苍不满皇帝,这是上苍对刘彻的惩罚。轻则朝廷动荡, 重则浮尸遍野。
刘彻恨不得一天写十八道圣旨立太子, 为了江山社稷他也得忍。三公九卿清楚这点, 市井小民或朝中小吏亦或者纨绔子弟不知道。通粮想不到这么远, 被他拽住的人也懵了。
通粮松开对方, 身后传来一声讥讽,“皇后之位都不稳了,还立太子?”
通粮拧眉, 何人如此放肆。
回过头,通粮眼疼,胖的跟肥膘肉似的,眼睛挤一块, 面带嘲讽导致嘴巴歪到茂陵去了, 偏偏稀少的头发上戴着金冠……通粮不禁感慨, 长安不愧是帝都, 什么鸟都有。
通粮看出这只——这个庞然大物不是他能得罪的, 索性当他放屁,“不然呢?”
庞然大物斜着眼打量一番通粮, 满面风霜,衣鞋磨损严重,口音像长安人氏,不像官又不知道近日发生的事,那就是走南闯北的贱民商户了。跟这样的人搭话,辱没身份。
鄙视地看他一下, 轻哼一声,庞然大物转身走开。只可惜转身如马车掉头,又想潇洒利落,好险没摔了个狗吃屎。
通粮情不自禁,慌忙别过脸用拳挡住嘴角的笑意,给同僚使个眼色。
同僚走进沿街铺子。片刻,神色复杂地出来。通粮同其他同僚相视一眼,齐步朝他走去,齐声问:“出什么事了?皇后真——”
“不是!”街上人多嘴杂,通粮的同僚慌忙打断,压低了声音,“上个月我们才出长安地界,陛下就令李广为将,带三万骑兵奇袭匈奴。算算日子,此时该出关了。”
通粮惊呼:“陛——”
同僚慌忙捂住他的嘴。通粮连连点头。同僚这才敢松手。通粮压低声音说,“陛下不是不想用李广?”
同僚指着身后铺子:“管事的说朝中诸官联名举荐李广为将。陛下不得不用他。”
通粮不信。当今天子十六七岁就敢同太皇太后正面对峙。为此牺牲三公也在所不惜,“三公九卿联名上奏?”
通粮的另一个同僚摇头:“不可能。御史大夫一向主和,卫将军能征善战他都不想打,怎么可能支持空有其名的李广。丞相最听陛下的,陛下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太尉掌兵,只能听陛下的。否则仕途也到头了。太仆乃公孙贺,卫将军姊夫。朝廷出兵大农令忙得脚打后脑勺,不可能支持。廷尉乃张汤至交好友。张汤算是卫将军岳丈。还有谁?少府除非想回家种红薯,跟着他们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