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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如寄(30)

从那时起,牧随便查阅了许多记录这位妖王事迹的书籍。

世人说她半妖之身,既有妖的杀伐果决,又有人的温柔慈悲。她用人从不论出生,杀人的时候也是。仙妖神佛,是非曲直,她自己论断,是杀是救,也仅问自己内心。

本该是极武断的人,却得了仙妖两道的敬重。

还有记载说,当她自我封印于衡虚山中后,衡虚山五位护法,无不椎心泣血,哀痛不已。

牧随那时看着记录,只觉是持笔之人,夸张叙述而已,如今看来,这孟如寄,确实有点收敛人心的本事。

若是以前……

牧随垂下眼。

只是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

这颗内丹,他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他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我昨晚,就只想起那些了。”牧随没有看孟如寄的眼睛,低声说着,“以后,我不会对不起你的……”

孟如寄拍了拍牧随的肩膀:“我信你。”

“姐姐。我还有些胸口疼。”

他是真的胸口疼,被孟如寄昨天摁的。

孟如寄闻言,捏住他的脉搏把了一会儿:“真是奈河水有问题吗?集市上有大夫,我要不带你去看看?无留之地的毛病我也弄不明白。”

“我好像……也走不动。”

确实也有些乏力,奈河水送人往生,带走人的生气,是理所应当的,他昨日要是再漂漂,指不定真的该失去意识,向天上去了。

“那我去集市找大夫问问,你在这儿等等我。”

孟如拿出自己的银锭,但见银锭上的阵法还是有些闪烁。

牧随也看见了,猜测这银锭恢复,估计还得三四个时辰。

孟如寄把银锭揣回了怀里,告诉牧随:“我走过去估计有点慢,你多等等啊。”

“好。”

然后等孟如寄身影走远,牧随便也离开了小木屋。

集市上唯一有大夫的只有集市末尾的小药铺,药铺离这儿远,离衙门更远,牧随有时间,好好办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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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去衙门前,牧随在山林里挖了一根山薯。

挖山薯容易,只是在挖山薯的时候,牧随忽觉自己怀里有个东西在晃荡,他摸出来一看,却是一颗灰黑色的石头,石头内部隐隐散发着幽异的光芒,与奈河里的石头一样。

牧随猜测,或许是昨晚他掉进河里,这石头意外滚到了他衣服里。

只是昨晚他一直都处于震惊、错愕、慌乱的心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这颗石头。到了现在,一个人行动,才意识到了它的存在。

像小红和大绿说的一样,破石头,奈河里多的是,牧随没有在意,直接就把石头扔了,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拿了根山薯,又用路边的大叶子做了顶帽子,把脸挡住了大半,便去了衙门。

在衙门拿赏钱并不麻烦,昨天的山匪被揍得老老实实的,都很乖,牧随交代的话,他们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衙门的人,只是或许还有些艺术加工的成分。

所以在牧随拿着根山薯走进衙门的时候,里面的军士都纷纷侧目。牧随走过的地方,背后都传来了军士们的窃窃私语。

说什么:“就是他,一个人打了五十个。”

还有什么:“他二百丈外射杀两个人。”

甚至是:“北郊的山头都被他削平了!”

越说越夸张。

牧随听着无动于衷,毕竟,这些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他压着遮脸的大叶帽子,走到了领赏钱的房间。

办事的军士见的世面也多,见过许多不露脸来拿赏钱的人。他们只是对他一个人剿了一个土匪窝的能力感到惊讶,多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眼他大叶帽子下的脸。但见牧随把帽子压得更低之后,他们就识趣的收回了目光,也没有多问,公事公办道:

“一共六银十八文。”军士给了牧随一个钱袋子,又给了他一个清单,“每个山匪的价格不一样,根据他们过往犯下的罪孽定的数额……”

“我知道。”

牧随熟练的拿起了钱袋子,掂了两下,也没打开,直接根据重量与声音确定了里面的数额,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来去匆匆,干净利落。

房间里的两个军士也有些惊讶:“看起来是个熟手啊。”

“没说有什么厉害的熟手到咱们这儿来了呀……”

熟手牧随离开衙门后,摘了头上的帽子,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林子里。

他在半个银锭上面掰下来三个银珠子,然后将珠子放置成一个三角形,又在周围用枯木枝画了一圈阵法,随后吟诵咒语,起御灵力,阵法立即散发出了阵阵白色光芒。

四周风起,扰动林间草木。

慢慢的,阵法之中出现了一个虚影,似乎是一个人,正在行走,牧随唤了一声:“辰砂。”

阵中人影倏尔脚步猛地顿住,他动作很快,在腰间取下了一块石头,待他指尖在石头上一点,阵中本还摇摇晃晃的虚影立即变得真实,化作了一个壮实的男子模样,他五官硬朗,身材高大,穿着灰色的立领衣裳,带着皮革束腕,显得精壮干练。

而此时,他拿着手里的石头,似乎正在从石头里面听取声音:“城……城主?”错愕与震惊让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呆滞,“我怕不是听错了……”

“是我。”牧随沉着的回答。

阵中人影却更加的惊讶了:“城主!?您为何……”话没问完,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又立马单膝跪下,俯身行礼,“辰砂失礼……”

“起来,寻个无人的地方。”

“主上无需忧心,此处无人。”人影辰砂站起了身,询问道,“主上如今身处人间,却也可用无留之地的影流石吗?”

这一问,让牧随沉默了许久:“我回来了。”

“不愧是主……嗯?”辰砂愣了愣,“主上……回来了?回……无留之地吗?”

牧随没有回答,但辰砂显然是知道他的脾气的——话不说两遍。于是辰砂忍住自己的错愕,颔首道:“主上归来,定有安排。辰砂但凭主上吩咐。”

牧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逐流城,库中还余多少金银?”

此话一出,却又轮到阵中的辰砂沉默了。他憋了许久,然后小声道:“自主上两月前离开无留之地后,至今,逐流城库中,尚余一金。”

“多少?”

牧随以为自己听错了。

辰砂硬着头皮回答:“一金。”

牧随怔愣片刻,然后立即皱起了眉头:“不该如此。我走时,库中尚余百金。”

“是……但您离开以后,逐流城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什么意外?”

“您的兔子……成精了。”

兔子。

他曾经的悬命之物。

他在的时候,兔子一直是一只兔子,他把兔子养在身边,是因为这兔子挂着他的命。他对兔子不算好也不算坏,有时候关在笼子里,有时候放在外面,他不喜欢养什么动物,但这兔子喜欢粘着他,就跟他现在粘着孟如寄一样……

只是他和孟如寄不一样,他不会任由兔子粘他。

牧随几乎不会抱这只兔子,只是吃食上从不亏待,但身边的人,有好几次被他看见,他们会去偷偷抱这只兔子。然后就一直抱着不撒手,用他不喜欢的黏糊糊的语气在那儿不值钱的叫:“真可爱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