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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日记(62)+番外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无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和戚灼。

戚灼惶恐无助地独自度过了最初那段时光,逐渐接受母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并试着去照顾终日消沉的父亲。

沉重压抑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在他十岁时的某一天清晨,他如同以往般早早起床,准备去军部食堂吃早饭,然后独自去学校。却没想到刚下楼,便看到父亲站在厨房里,正在搅着蛋液做早饭。

“醒了?”父亲问。

戚灼怔怔地回了声:“嗯。”

“快去饭桌旁坐下,爸爸给你做的蒸蛋。”

戚灼用勺子舀起蒸蛋时,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什么,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滴进了碗里。

“好吃吗?”他听到父亲在问。

“嗯。”他点头。

温暖的大掌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父亲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响起:“小灼,是爸爸糊涂,让你委屈了这么久。爸爸现在终于醒悟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把你照顾好,让你妈妈在天上安心。前线现在有点吃紧,爸爸要去指挥作战,等一个月后回来,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好生活。”

“就像妈妈在的时候一样吗?”戚灼哽咽着问。

“对,就和妈妈还在的时候一样。”戚承适眼圈也微微发红。

可就在戚灼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起来时,却没有等到父亲从前线归来的消息。他一遍遍地询问军部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戚将军在一次和纳鹰军的战役中失踪了……

戚灼不相信失踪的说法,可当时那支纳鹰军被自由军击败,连总指挥都被俘虏,自由军翻遍整个战场,也没有找到戚承适的下落。

整个自由军都在寻找戚承适,为此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他们派出人和星舰搜寻战地附近的星域,搜寻整颗星球,乃至最近跃迁点能到达的空域,依旧是一无所获。

几个月后,因为战斗吃紧,自由军暂时撤回了寻找戚承适的人,就连他的那些老部下也陆续离开,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戚灼还没有放弃,还在固执地寻找着父亲。

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去一趟军部,并不抱什么希望地问询寻找情况,得到固定的回答后,便坐在军部大厅里,直到晚上才默默离开。

有一天,他依旧如同往常那样,安静沉默地坐在军部大厅靠窗的长椅上,却听到窗外有两人在交谈。

“你听说了吗?我们在和纳鹰军谈判了。”

“是吗?纳鹰军为什么会同意和我们谈判了?”

“尘雾星那一次战役,纳鹰军受了重创,他们营地被我们一锅端,包括总指挥都被俘虏,只逃走了一名军务处处长。就是那个,那个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叫做季志城的纳鹰政客。纳鹰军为了交换俘虏,不得不和我们谈判,做出一些让步……”

季志城……季志城!

原来当时还逃走了一名叫做季志城的纳鹰军官!

父亲一直下落不明,一定是被他带走了!

那天夜里,戚灼躺在床上,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看着上面的一条新闻。

“纳鹰军在尘雾星战役中不敌自由军,全军溃败,军务处处长季志城狼狈逃回沙雅星。”

天快亮时,十岁的戚灼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军部像是已经放弃了寻找父亲,但是他不能。

他要悄悄离开普乐星,去沙雅星找季志城,找他要人!

“……成火哥哥,成火哥哥。”季听的声音将戚灼从回忆里拉回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拿着沙鼠在发呆。而季听已经站在他身旁,歪着脑袋,自下而上地仰头看着他。

戚灼有些仓促地别开视线:“干什么?”不待季听回答,他又语气生硬地问:“尿片都踩好了?”

“踩好了。”季听依旧盯着他。

戚灼低头冲洗沙鼠:“那就放着我来过水,别挤在旁边,过去点。”

季听往旁挪了一步,小心地问:“你在难过吗?”

“没有。”

“可是你眼睛红红的。”

“水溅进去了。”

“可是那不像是水溅进去的样子,你要哭了。”

“胡说八道。”

两人没有再出声,只听见狗蛋在啃那块被他当做玩具的饭盒盖,啃得吱嘎作响。

“你别在这儿看着我,去看你的蛋娃,他快把饭盒盖啃吧啃吧吃了。”戚灼不耐烦地皱着眉。

“好。”

季听朝狗蛋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从戚灼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又想干什么啊?”戚灼低吼。

季听抱着他左右晃了下:“成火哥哥,我和蛋蛋会一直陪着你的。”

戚灼动作一顿,接着又拍了下他的手:“谁稀罕?走开,别在这儿黏黏糊糊的。”

“好。”

季听这次干脆地松开手,却又飞快地在他腰间挠了一把。

“我草!”戚灼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沙鼠掉进水槽。

“哈哈哈哈。”季听笑着跑向狗蛋,夸张地张开双臂:“蛋蛋,我的蛋蛋。”

狗蛋将含在嘴里的饭盒盖取出来,牵出条长长的口水线,也朝着季听咯咯傻笑。

戚灼听着两个小孩的笑声,继续洗着沙鼠,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也缓缓勾了起来。

第35章

星历3546年 11月7日, 8:35am

钢铁齿轮转动,陈旧的升降机缓慢上行,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角落, 像是没睡醒似的,钝钝的视线穿过生锈的铁栏, 看着外面不断下滑的黑灰色钢铁墙身。

少年穿着一件蓝色制式军装,袖子和下摆都有裁短的痕迹, 还收了腰线,掐住一把细窄的腰肢。黄铜纽扣顶上解开了两颗, 露出干净的白色衬衣领和一段雪白的脖颈。他的长裤也经过改动, 裤管恰到好处地显出腿型,看上去修长笔直。

少年皮肤白皙, 嘴唇却是一种明艳的红。升降机里的灯泡接触不良地闪了下,他被晃得睁开半闭的眼, 那排浓黑卷翘的睫毛便如同蝶翼般扑闪。

咣当一声,升降机停下,齿轮转动的吱嘎声也跟着消失。看见铁栏外下半部还是墙,一名中年人抱怨道:“怎么又停在中间了。”

其他人已是习以为常, 少年还轻轻打了个呵欠,铁栏被拉开,大家都熟练地朝上半部地面爬。

少年最后一个爬上去, 站起身后拍拍手上的土,顺着一条通道往前走。

通道左边是房屋,钢铁结构, 像是逼仄的鸽子笼一间挨着一间。房门多是用生锈的铁皮做成, 深红暗黑颜色不同, 没有铁皮的就挂着布帘或是被蛀上孔洞的兽皮。

通道右边则是巨大的空间, 几艘小型舰在空中来去。它们的大灯光束落到极远处,可以看见深黑色的金属壁一直连接到高高的金属穹顶。

站在楼上往下看,广场面积宽广,左边停着十几架小型战斗舰和两百余架机甲,右边则是四艘体型较大的逃生舰。还有地方栽种着各种农作物,无土培育,照着人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