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丹姝瞧见了李萱结界后护着的那些琼山弟子。
因为兰华抽取了大量的力量,那些弟子都开始面目模糊,可李萱还在守着他们,执拗地、不惜用进一步耗尽自己的方式,也要保护他们。
黎丹姝直到不能再拖了,她直接和李萱说:“李萱,你醒一醒,不要再梦这五十年前了!”
李萱闻言微讶,她困惑道:“红珠师妹,你说什么?”
黎丹姝焦急道:“李萱,我理解你质疑公义,可你要明白,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所谓正义、所谓公平,都不过是善恶之间的平衡!你是人,不是冰冷无情的天道!人的道本是从心中寻的,便注定了与天道不同,求得是心中所好!即是心中所好,便无绝对公允!”
“犯错本就是常事,便是你修了公道,也再所难免。说到底,人生在世,本就是负罪前行。畏错不行,惧罪惶惶,这哪里是修道者,连凡人都不如!”
“你沉迷错误,不愿弥补,这才是真正的道心动摇所在,而非犯错本身!李萱,你明镜一般的道心,便是一时陷入迷障,如今我到这里,你应当便该醒悟了!她曾经和我说过,你出剑最是浩然不已,你为人更是坦荡无尘。你既然是个浩然无尘客,又怎么能躲在自己的阴暗面下混沌度日!”
眼见李萱仍是面露不解,眼含困惑,黎丹姝也急了,竟说出了像是红珠才会说的话。
她说:“李萱,你是琼山正法,你是琼山剑啊!你醒醒,再不醒,就真全完了!”
晅曜听了,本能想说“琼山剑现在不是我吗”,可李萱灵府崩毁的征兆太过明显。
即便是他也不认为在这会儿还留在这里是个好办法。
晅曜抓住黎丹姝的胳膊说:“这里太危险了,我先送你走!”
黎丹姝却说:“送我走,你不走?你还有办法吗?”
晅曜犹豫一下,说:“没有。”
黎丹姝气得打了他一下:“那你说什么走不走!”
晅曜张口,他是想说,李萱怎么着也是他的同门,他进来,就没道理看着同门去死,总是要想点办法的。可黎丹姝不同啊,她本来就是来帮忙的,如今堪破了李萱的病因,也确定了她却是治无可治,她已然尽了本分全力,送她安全离开才是晅曜的道理。
可他看见黎丹姝的样子,又知道她是不会听这样的道理的。
晅曜想了想,说:“我可以像控制毒火兽那样先控制住兰华。”
黎丹姝双眸亮起,她说:“好主意,至少这样,能够先保住李萱的灵府!”
晅曜看了看黎丹姝,又想说什么,可最终他看着黎丹姝的眼睛还是没说,他说:“行,我们先去把兰华制住!”
说罢,晅曜又抱起了黎丹姝回到山门前。
兰华见他们来来回回,也没甚兴趣。大量力量被消磨,她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晅曜见了她也不磨蹭,当下结出多重琼天雷咒向她控去!
兰华见状,倒也不急,她随手一抬,竟散了晅曜的咒!
晅曜闻言睁大了眼,兰华却说:“我说了,这是惩罚。这世界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惩罚,你不能和世界的意义对抗。”
黎丹姝听得人都傻了,什么人才会将自己灵府的意义定成“自我惩罚”啊,受虐狂都不会这么做吧!?
晅曜见状却在最初的惊讶后归于平静。
他说:“李萱的灵府算个什么世界,她意志连你对付不了,还谈我?”
说罢,他手下光芒灿烂,又一个琼天雷咒,随着他指尖翻印而下!
黎丹姝从未见过这般范围的琼天雷咒,这咒广如天,宽如地,根本不给兰华反抗的机会,竟是连这一整个世界都困住了!
天崩地裂停了。
这回睁大了眼的,换成了兰华。
不过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宁静,说:“看来始无这次的确派了高手来,只是你就算用强力停下了这一切又如何?你不能杀我,李萱不得惩罚也无法清醒,不过仍是个僵局。与其白白浪费力气,倒不如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
黎丹姝:“……”
黎丹姝真是无语,她破口大骂:“不是要死就是要疯,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好好赎罪!?”
“嘴里念着有罪受罚,你发疯算什么受罚?琼山每天照顾着你,你还能四处走动,成了傻子不用再下山除妖,你甚至比晅曜都活的舒坦了!”
晅曜:“?”他不满道:“我怎么没有李萱活得好了?”
黎丹姝头也不回:“你闭嘴!”
她接着冲兰华道:“当年你们齐名,我一直以为你和她一样,是临到绝路都不会放弃、真正人如其剑的剑修!她是至死不退不惧,你呢?你不过只是少许走错了一步,就怕的连人都不敢见了,你这样持什么公正之心,你持懦弱之心去吧!”
她痛骂:“红珠说我废物,可我再废物也没有逃避过自己!比起我,我看你才是真的废物!”
事入僵局。
黎丹姝气血上涌,失了理智。
她骂骂咧咧,口不择言。
晅曜听傻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黎丹姝!
一方面,他觉得这样的黎丹姝也很可爱,鲜活又明亮。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样的黎丹姝真是可怕,她在骂什么啊,听都不敢去听清。
黎丹姝骂的兰华脸色都变了。
晅曜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两步。
正因他后退了两步,他瞧见了来人。
黎丹姝痛骂:“李萱,你废物!”
李萱答:“我的确是。”
黎丹姝闻声噎住。
她忍不住回过头,执剑的李萱正向他们而来。
黎丹姝张口又闭上,半晌说出一句:“你醒了?”
李萱说:“说实话,我并不明白醒不醒的,也不太明白什么五十年前五十年后的梦。我只是听你说,如果我再没有动作就完了。”
她看向了被晅曜控制住的兰华,问黎丹姝:“兰华师妹犯错了?”
黎丹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萱却说:“看这阵仗,再瞧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她犯错了。”
“我其实总是隐隐有着这种感觉,兰华师妹会犯错,而我也会因此责罚她。因为总是害怕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来,所以我才总是将她放在身边,不敢轻易允她出去。”
黎丹姝说不出话,晅曜却说:“对,她犯错了,你罚了,罚完发现罚过头了,后悔的要死,把自己灵府给疯了,疯疯癫癫五十来年。”
黎丹姝:“……”这是能对现在的李萱说的话吗!
她倒是想骂晅曜,可回头想想她自己骂自己的话,又觉得没有立场批评晅曜。
李萱听了晅曜的话,慢声道:“晅曜师弟,虽说我们应当没有深交,可我见你第一面就不大喜欢你。我总觉得我和你之间,应当也发生过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