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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春光(8)

作者: 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没有,”盛穗连忙摇头,迅速将巧克力丢回包里,“我怕东西撒出来,弄脏您的车。”

“代步工具而已,脏了就送去洗。”

周时予坐进驾驶座后,并不急着发动,轻描淡写道:“如果所有人都保持车内洁净,清洁人员就会失业。”

男人朝她微微一笑:“所以放心吃,洒了就当是为别人提供就业机会。”

盛穗:“......”

还能这样?

事实证明,周时予的话确实奏效,她再打开塑料袋时果然负罪感大减,尝了口肉质鲜美滑嫩的烧腊双拼,意识到已经饿了太久。

胃部得到满足,大脑也开始运行思考,盛穗用筷子轻戳几下薏米饭,很多问题还是想不通。

她旁敲侧击道:“周先生,您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来之前吃过了,”周时予总能一眼看透她想法,解释道,“公司投资的一家糖尿病医药企业成功上市,庆功宴定在这里。”

难怪昨天会爽快答应邀约,还对她的糖尿病这么了解。

盛穗终于捋顺逻辑,又低头默默吃了几口,就听包里的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电话。

周时予体贴询问:“需要我回避吗。”

初春夜间风大寒凉,盛穗不可能让周时予下车挨冻,摇头挂断几次,发现母亲还坚持打来,只好无奈接起。

她将音量调到最小:“......妈。”

“刘曲介绍的什么烂人,”果不其然,于雪梅接起电话就是一通怒骂,

“答应相亲是给他面子,他居然还敢嫌弃你?我还嫌他是个初中没毕业的暴发户呢!”

母亲居然替自己说话,盛穗倍感意外,又有几分感动:“没事的,他没拿我怎么样。”

“那也不能凶我女儿,”于雪梅依旧愤愤不平,“你放心,下次叫你去相亲前,妈一定帮你把关。”

原来是为了“下次相亲”。

盛穗低头自嘲轻笑,心不在焉地哄人几句后,挂断电话。

手上三分钟前还捧着美味佳肴,现在却味同嚼蜡,周琦发难都没让她如此疲惫。

有一瞬,盛穗甚至自暴自弃地想,是不是只要她结婚,就不用再过被母亲掌控的日子。

“你很着急结婚吗?”

身旁沉默许久的周时予出声,盛穗抬头,发现男人正静静望着她,目光温润如玉,皎白银月在他身后静静盛放。

躁动心绪忽地平静下来。

心事积压太久,又或许是周时予身上沉淀的安定感太甚,盛穗被他问起痛处,也并不慌张。

“家里催的紧,”她朝男人笑了笑,无所谓道,“至于我,大概也需要一段婚姻吧。”

周时予又问:“那你希望,另一半是什么样呢。”

“性格温和、情绪稳定,能聊得来就可以。”

盛穗说完才发现,这个答案简直说的就是周时予本人。

再加上他们才第二次见面,就讨论起理想型伴侣,强烈的相亲既视感,难免让她有片刻错乱。

好在周时予不像她胡思乱想,修长手指随意搭着方向盘,倏地勾唇淡淡道:“关于被催婚,我们倒是很像。”

盛穗闻言愣住。

男人背靠座椅身姿挺拔,见她表情讶异便微微抬起眉梢,反问:“为什么你看上去很惊讶。”

没想到连周时予也会被催婚,盛穗光是设想场景,就不由弯眉轻笑,一时忘记用敬称:

“只是想不到,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女人唇边酒窝浅浅,恬静乖软的笑容惹眼夺目;周时予压下抚揉她发顶的念头,静静望进盛穗笑眼,目光描摹她此时模样。

他们离的这样近,他甚至能看清盛穗眼底的自己,于是侧身凑近了些,压抑声线:“所以刚才的话,我没和别人说过。”

“盛老师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对吧。”

温润低声回荡在封闭车间,明知是笑话,却因为周时予的明知故问、以及有意微微上扬的语调,突然变得暧昧缱绻。

像是两人之间,真的有不能为他人所知的秘密。

这个认知让盛穗忽地心跳漏跳一拍,后背贴紧座椅:“......会的。”

她倏地庆幸,现在窗外天色昏黑。

否则她此刻的慌乱,就会因为脸红而暴露无遗。

-

第二天快下班时,盛穗接到母亲电话,说她单位临时有事走不开,问盛穗能不能替她给许言泽开家长会。

许言泽是盛穗异父异母的弟弟。

十三年前因为无法忍受盛父酗酒家暴,一生要强的于雪梅选择离婚,很快嫁给许叙——也就是许言泽的父亲、盛穗的继父。

继父许叙对于雪梅称得上体贴,只是为了亲儿子的成长,一度拒绝于雪梅带着盛穗嫁过来。

于是权衡利弊下,于雪梅只能将盛穗丢给盛父抚养,独自远嫁飞去魔都,母女之间仅剩的联系,就是于雪梅每月打来、却都被用来买酒的抚养费。

直到几年前盛穗考来魔都,于雪梅的新家庭也安定稳固,才又以“母亲”的身份,突兀又强势地参与她的生活。

久而久之,继父也逐渐接纳盛穗的存在,逢年过节时,一家三口还会喊盛穗来家里吃饭。

“言泽正是高二关键时期,家长会的内容你帮我录一下,晚上来家里吃饭,妈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盛穗下班没事,答应下来:“好,您把言泽的学校地址发给我。”

魔都作为特大城市,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俨然不是盛穗生长的小城市可比的。

高二学生寒假后都要参加开学统考,不仅如此,学校还要求考试后开家长会做复盘,便于查缺补漏。

好在许言泽成绩名列前茅,就是语文偏科严重。

家长会后,班主任特意请盛穗留下,翻出许言泽的语文卷子,指着古诗词默写:

“这些题都是白送分,可他偏偏不背,回回考试都丢十二分。”

许言泽耷拉着眼皮,不以为意道:“我不用这十二分,也能进年级前五。”

班主任气结:“你这孩子!”

“注意礼貌,”盛穗轻碰弟弟胳膊,皱眉制止,“老师是为了你好,回去好好背。”

许言泽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双手插兜,半晌抬头看她:“你这周末回家吃饭呗,你回来我就背。”

继父不喜欢盛穗打扰他们家生活,一时并没答应许言泽要求;好在于雪梅很快匆匆赶来,接替岗位。

虽然不是亲生,但许言泽是于雪梅从不足一岁带到大的,早就视为己出。

不同于盛穗的生疏,女人上来就要看儿子语文试卷,看见古诗默写又是空白就连连叹气,随后才去看其他科目成绩。

盛穗在旁看着母亲和班主任交流,又是录音又是记笔记,表情投入而专注,忽地觉得眼前人陌生无比。

小学不办家长会,等到她上初中,母亲已经离开远嫁,工地劳作的父亲永远抽不出时间;至于在高中,老师都知道她家里情况,家长会也不再强求她父母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