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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春光(59)

作者: 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这件事我会自己去说,”她主观抗拒别人插手她私事,起身想离开,“我送你回去。”

“所以呢,”许言泽执拗地抬头看她,“你这么着急结婚,是为了逃离家里?”

盛穗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起身离座:“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

她话未说完,余光出现的熟悉身影让盛穗生生停下后半句。

来往人群中,推门而入的男人鹤立鸡群,周身自带舞台灯光般,入场即吸引所有人目光。

简约纯黑的西装难掩矜贵气质,周时予进门视线落下,迈着长腿目不斜视地走来,最终停在起身的盛穗旁边。

“看来你们已经交涉完毕。”

如上次一般,男人俨然将她身旁的许言泽当空气,侧目朝盛穗笑了笑:“晚餐预定时间在七点,先去附近逛逛么。”

加上在医院,屡次三番被无视的许言泽脸色阴沉,手拍桌面引来旁人围观,冷冷道:

“你谁啊。”

盛穗皱眉要出声,就见周时予居高临下地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

男人语调温雅有礼,简直和许言泽有天壤之别:“你只需要记住,我是她丈夫。”

许言泽蹭地起立:“你!”

“许言泽,别再闹了。”

第一次大庭广众下叫弟弟全名,盛穗当着许言泽的面,拿出手机给于雪梅打电话、占线后又发送短信。

不过两三分钟,她果断利落地安排好一切,处于安全考虑,提出要送许言泽回家。

男生起初臭着脸拒绝,盛穗想劝,旁边的周时予则一句轻飘飘地“也好,不会耽误我们约会”,许言泽才梗着脖子改口答应。

咖啡馆距许家很近,穿过几条小巷就能瞧见,周时予开车过去反而找不到位置停车,于是三人选择步行。

于雪梅收到短信,早早在楼下等人。

不过半月没碰面,盛穗再看见母亲只觉恍如隔世。

远远望着女人第一眼关切目光落在她身边的许泽言,心里也再无波澜。

她曾经紧紧拉拽不肯放手的纽带,现在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并非求而不得的被迫释然,而是她主动放手后,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的豁然开朗。

相比她的心情微妙,于雪梅则是肉眼可见的窘迫。

尤其再看见盛穗和周时予同来,向来强势的女人居然有几分局促,嘴上仍不服软:

“还以为你结婚以后,就再也不联系你妈了呢。”

“你是我的母亲,我不会这样对你。”

盛穗想起海滩那晚,于雪梅电话里对周时予的撕心裂肺,下意识侧身挡在男人面前,严肃道:

“但前提是,你会给我丈夫足够的尊重。”

习惯女儿的顺从,于雪梅冷不丁被当面驳斥,高声:“你才结婚几天,了解对方是什么人吗,胳膊肘就迫不及待向外拐了?”

“我是你妈,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害你、但我不会;我不让你随随便便结婚,难道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没有随便结婚,我丈夫也没有。”

耳边是母亲接连高声,盛穗却在想,人作为感情动物,情感上不可避免地会有偏心。

就像是于雪梅在她和许言泽之间做出抉择,现在她的情感天平在母亲和丈夫之间,早已悄无声息、却压倒性地倒向周时予那边。

她平静望着发怒的母亲,语气淡淡:“我不会强求你祝福,也希望你不要先入为主地认定我的婚姻会失败、更不能毫无凭据就怀疑判罪。”

四目相对,她还是决定要说:“我丈夫没有责任、也不应该接受你对他的人格贬低。”

周时予全程安静地站在盛穗身后。

他垂眸,一言不发将女人所有的表情、动作、甚至情绪激动时加块的呼吸起伏,都分毫不差地收进眼底。

盛穗这样柔软细腻的性格,时而让他忧心。

不知是否由于小时候挨打,但凡遇事时,盛穗的第一反应总是通过顺从与笑容来规避、尽可能的减少冲突。

为此,她会下意识地忍下心中不快,宁可满足对方的无理要求,也想避免争端,甚至还会事/后进行自我检讨。

周时予相信,盛穗在许多事上选择妥协,并非看不懂身边或主观或无意的恶意,只是成长经历让她没学会如何同恶意与伤害共存;

于是,规避和忍让反而成为她最熟练的自我保护机制。

说句时下流行的话,盛穗在周时予看来,哪怕是面对作为丈夫的他,都有些讨好型人格。

即便如此,现在的她选择主动站在母亲面前,为他挺身而出。

并且用温和却足够坚定的语调告知对方,需要给她的丈夫一份赢得尊重。

余晖落尽暮晚霞*,层层云际尽数染,周时予垂眸,望着身高差他大半头、仍始终护在面前的盛穗,心想他如何才能不动容。

直到和于雪梅不欢而散、女人转身和儿子上楼消失眼前,交战一番的英雄才归来回身。

纤瘦高挑的女人仰头站在他面前,眼尾因为争吵还泛着点红意。

周时予伸手要牵她的手:“步行去餐厅需要十五分钟,要不要走过去?”

被男人笑吟吟地注视着,盛穗实在不懂,哪有人被骂还欣然愉悦的。

她乖乖伸出手,不解看人:“你为什么在笑?”

“因为能和你结婚。”

傍晚微凉的风拂过面庞,周时予牵住她的手放进口袋,目视前方新春中葱葱郁郁的生长的青绿,黑眸满是柔情,

“更因为,我的太太有在很认真地爱护我。”

两人牵着手脚踩落日,不紧不慢地逆着人流前行。

盛穗从前不喜欢逆行,总觉会被迎面人潮推搡、会被每个路过的人扫视一眼。

但这些隐隐不适应,好像都因为身旁另一人的存在,尽数消散不见。

走在红砖瓦地,盛穗望着不远处的欢快热闹的草坪公园。

今日应当是有庆贺活动,悠扬音乐随风飘来,宽阔场地内,有不少孩童和年轻情侣在尽情地玩耍、舞蹈。

盛穗笑看着嬉闹人群,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羡慕,轻声:“其实今天我能说出那些话,不是因为勇敢。”

“而是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身旁的男人身形微顿。

盛穗随之停下脚步,侧身,仰头朝男人嫣然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所以很多事情不再害怕。”

橙红色的夕阳余晖洒落在她姣好面庞,周时予深深望进她莹润笑眼,听女人眼底含笑地一字一句清晰告诉他:

“周时予,我是不是没告诉你。”

“你是我二十七年里,第一次真正拥有的底气和安全感。”

如雷的心跳震耳,仿佛下一秒就要自胸膛炸炸开。

想吻她,可哪怕深吻,也不能够平息唯有他一人知晓的鲸波鳄浪。

而掀起惊涛骇浪的女人,对此毫无察觉,笑言后又再次看向眼前的喧闹广场,澄澈眼底倒映着其中人群的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