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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811)

辛夷道:“人一慌乱就容易出错,换了你们,会不会铤而走险?”

“我不同意。”傅九衢看着她,“这相当于把药坊、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曹翊也道:“重楼言之有理,娘子万万不可大意。依我们推测,寂无师兄匆忙上京,定是掌握了师父之死的紧要证据,这才让对方慌不迭地痛下杀手……而周道子和范典狱,未必知晓详情,故而留下性命,不过,此人作恶多端,又如此小心,一旦得知他们可能好转,定然会再次出手,娘子又何必让自己身陷险境……”

辛夷摇摇头,“我与九哥共进退。他为案子焦头烂额,我如何能得轻松?只要能帮到他,我这点危险不算什么。”

曹翊喉头一窒,知情知趣地闭了嘴。

傅九衢看着小娘子眼波荡荡,静默片刻,点头。

“好。那我们就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如何捉是个问题,那只鳖会不会上当更是个大问题……

在这个剧情里,敌人从来就不是被弱化了的傻子,他们有的智慧,对方同意拥有,甚至他们拥有的先知能力,对方也有……

辛夷想到这个,莫名想到了高明楼。

几年了,回到大理的他,如今是什么个情况?傅九衢当年便安排了人随他南去,这些年只说大理内部乱得厉害,段氏和高氏两家争权,想来是自顾不暇……

可高明楼这个人真的会老实,安份了吗?

辛夷提供了捉鳖的思路,就没有再去掺和细节,由着傅九衢和曹翊两个大男人去策划……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她带着两个小孩子,又有三个大孩子要操心,还有偌大的一个药坊,她并不轻松。

曹翊是饭前离开的,傅九衢晚他一步,用了夜饭,说是要去一趟五杂巷,在药坊里换了身布衣,便从后门离开了。

辛夷领着孩子回府,已经很乏了。

去福安院给长公主请安回来,便沐浴睡下。

小狸花在她身边躺着,待睡着了,才让奶娘抱走。

傅九衢带着夜露回屋时,辛夷已经睡下。

屋子里留了一盏灯,撩开帐子一看,她白净的小脸上,眉头微微敛起,睡着了很是不宁。

傅九衢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她的脸,可中途又停下。

腊月里天寒地冻,他从外面进来,身上冷得跟冰棍子似的,莫要让十一受冻了。

傅九衢放下帐子转身,擦洗一下换身衣裳,这才轻手轻脚地上床。

“你回来了……”

床榻一沉,辛夷就醒了。

她打个哈欠,“几时了?”

“三更了……”傅九衢抚着她的脸,“吵醒你了。”

辛夷摇了摇头,将脑后的长发顺了顺,这才挪过去靠在他的身边。

外头在下雪,屋子里有地龙,可仍是不如他身上暖和,这男人一到冬天,就像个火炉子似的,很是舒服。

“你去了哪里?跟曹翊在一起吗?”

可能近来和曹翊接触多了,听那名字从辛夷嘴里出来,傅九衢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的反应。

“嗯。”他道:“药坊我已安排了人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这些日子,身边不可缺人,出入必要带上侍卫……”

辛夷道:“你怕对方杀不了师兄杀大夫吗?”

二人目光相对,辛夷又是一笑。

“别这么看着我嘛,我知道的,一定会小心。”

傅九衢看她说得慎重,冷肃的眉眼才转而柔和。

“腊月二十七,官家要在群玉殿设宴,召群臣共赏祥瑞,我和曹翊那天都得入宫……你随我同去吧。”

辛夷想到刚好可以去见高淼,当即应下。

··

汴京接连几日大雪,年关逼近,人们热闹了起来,辛夷的药坊里却是难得的平静,好像所有的喧闹都在大雪里尘封了一般。

官家这一场宴会办得极是隆重。

辅臣、近侍、皇子、宗室、驸马都尉、三司使、台谏官、主兵官等全都受邀入宫。

辛夷和一群命妇去内宫陪曹皇后用膳。

曹漪兰和高淼都在席上,但宫里不像宫外,三人很是规矩,偶尔一个对视,一个微笑便算是意在其中了。

从傅九衢离京赴任,辛夷已是许久不见曹皇后。

曹氏有贤后美名,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方、恪守礼数,但辛夷观她面色,只觉得眉眼间好像凌厉了许多。而她听高淼说过,自从官家在病中诬蔑“皇后谋逆”,她与官家更为生疏冷淡了。

也难怪如此……

嫔妃、命妇上前拜见,曹皇后坐得像雕塑似的,免了礼数,不让客气,但也不见热络,却又特地召了辛夷近前,询问了她许多事情。

她好似对京外的生活很感兴趣,认认真真问辛夷扬州如何、南京又如何,话里话外竟有许多向往,直到辛夷说得口干舌燥,方才放她回席坐下。

辛夷有点心疼她。

母仪天下,双脚却走不出汴京城。

曹皇后差了内侍去询问官家那边的情况。

内侍回来,笑吟吟地禀报。

“官家请众位大人去了龙图阁、天章阁观赏祖宗的御笔,又写诗作画,给大人们看了赏,这会子正要已移驾群玉殿用膳……”

曹皇后问道:“不是说要观赏祥瑞之物吗?”

内侍道:“珍禽异兽的祥瑞之物大人们早不稀奇了。今日是官家让大人们看的是大相国寺的一件祥瑞异物……”

古人信奉“天人感应”,认为祥瑞吉兆伴君而生。

因此,献祥瑞是各个州府、王公大臣们最爱的用来讨好帝王的一种方式。没有祥瑞也要制造祥瑞,大多时候,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所有人都装聋作哑,一本正经。

曹皇后看内侍眉飞色舞的样子,来了兴趣。

“是何祥瑞异物?”

内侍道:“是大相国寺惠治方丈进献的一串菩提子。通体赤色,对光可见‘仁君当道、天下太平’字样。官家大为欣喜。”

曹皇后笑了笑,伸手接了宫女递来的香茶,抿一口。

“群玉殿开宴,我们这边也上菜吧。”

珍馐美馔流水似的呈上来,宫女穿梭其间,嫔妃命妇各自说话,好不热闹。

这时候,突然有人入殿通传。

“圣人,周娘子来了……”

殿内突然便安静了下来。

嫔妃们对视,眼中皆是不屑之色。

“她怎么好意思来?”

“脸皮真厚……”

曹皇后扫视一眼众人,淡淡道:“我吩咐她来的。过年了,大家难得一聚。她再有不是,也是小公主的亲娘,请进来吧……”

辛夷微微一怔,侧目便见一个体态纤细的妇人牵着个两岁大点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果然是周忆柳。

相比曹皇后,周忆柳变化更大,也不知她那几年在冷宫里受了些什么磋磨,鬓角生出了白发,苍老了十岁不止。一张脸瘦得脱了形,眼眶深陷,双眼没有半点神采。

但就是这般,也不知该说她太有本事还是该说她福薄,人在冷宫多年后,她居然有本事怀上龙胎。就在两年前,又为赵祯生了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