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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781)

辛夷看他一眼,“从皇祐三年第一次看到他们,到今年,已是十年过去,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还是听听他们的想法吧。”

“一念不是早想改名?”

“这两年没有听他说起过呢。”

辛夷知道一念在意名字的事情,早前很是期待,可他和二念身份特殊,名字不能想改就改,辛夷和傅九衢做不了这个主,便拖了下来。

一直到嘉祐四年他们回京,那次回来一念便没有再提过。

傅九衢喟叹一声,顺了顺辛夷的头发,“这两个孩子,官家从此彻底交代给我们了……孩子不说,但心里什么都懂,我们要好生安抚。”

辛夷扫他一眼。

“孩子是我带大的,官家不交代,我便不管他们了吗?”

傅九衢轻笑,“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辛夷:“那你是几个意思?孩子叫我一声娘,我便拿他们当亲生骨肉,难不成我以前是贪图他们的身份……想母凭子贵不成?”

小娘子嘴巴利索,直把傅九衢说得招架不住,忙不迭地求饶,摁住额际。

“为夫头痛得紧,娘子给我看看也好……”

辛夷眼角微微一抽。

“等我拿来金针,今儿个非得好好给你扎上几针不可……”

她声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干净、清爽,音色很有磁性,“程叔,我娘可在里面?”

程苍迟疑一下,“在。”

少年便躬身行礼,“娘,儿子有事找您。”

辛夷看了傅九衢一眼,换了张笑脸,脆生生地道:

“一念来了。快,快进来说话。”

外面下着雨,嘀嘀嗒嗒的声音在门外的瞬间变得格外响亮。清风徐徐灌入,带着湿润的雨雾,一个清瘦俊朗的少年郎撩帘进来,双眼幽黑清亮,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略带几分微笑,温和有礼。

“儿子见过母亲。”

又侧身,朝傅九衢拜下。

“一念见过傅叔。”

傅九衢端坐,略微点头。

“你们娘俩有话要说,那我先行回避。”

辛夷瞪他一眼,“外面下着雨呢,你避什么避?坐下。”

傅九衢眉梢微微一扬,坐回去。

辛夷转头又笑盈盈地唤了一声丫头,桃玉挑帘子进来,拿了一张大巾子,辛夷接过来,便要帮一念擦拭他头上的雨雾。

“出门也不说撑一把伞,李多呢?怎么由着你胡来,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好的不学,学了二念的冒冒失失……”

一念稍稍退开两步,很是害羞地接过毛巾。

“娘,儿子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他已经比辛夷高出许多,身子修长清瘦,像个衣架子,要弯下腰来辛夷才擦得到他的头发,很是吃力。

傅九衢看得眼抽。

“十七岁的大孩子了,你还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当年的小瘦猴子长成了翩翩少年,豆寇少女,不说大的两个,连三念都快要及笄了,辛夷那颗老母亲的心,莫名觉得沧桑了一点。

“好好好,儿大不由娘。”

她笑眯眯地看着一念擦拭头发。

“你方才说,找娘有什么事情?”

一念擦了擦头发,再整理一下衣裳,将绒巾恭顺地交给桃玉,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这才坐下来对辛夷和傅九衢道:

“儿子有个同窗好友,家境贫寒,近日母亲病重,他已有好几日不来学堂了。我想向娘讨要存放在你那里的银钱,接济接济他……”

孩子长到十七岁,这些年没少收礼,压岁钱也不少,他们对金钱没有概念,全交在辛夷的手里,算算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辛夷爽快地答应了。

“回头我让小姨立个目录,全交给你。”

一念连忙拒绝,“儿子只需百两即可,余下的仍由母亲打理。”

辛夷道:“那也行,你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等过几年,你娶了媳妇,我便全部交到你媳妇的手上。”

一念面颊露出几分羞涩,轻嗯一声,未答。

傅九衢看辛夷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题,清了清嗓子,叫一念。

“来,陪傅叔手谈一局。”

一念面露欣喜:“莫敢不从。”

第657章 手谈解局……

这孩子与他的弟弟妹妹不同,从小就喜静,天生文人雅士的模样,这些年在傅九衢的督促下,武艺虽然没有落下,可最爱的还是琴棋诗画,唯棋一绝。

可他下来下去,怎么都不是傅九衢的对手,私下里没少琢磨。先生说,大哥儿近来棋艺又精进了。看来是早有挑战之心,不然也不会那么急切。

辛夷好笑地看着他们。

“说一局便只下一局。一会儿要开饭了。莫再像上次那般,下到昏天黑地都不肯收拾……”

两个男人嘴上应着,埋头棋局,再不理会她。

棋盘上风云变幻,辛夷在旁边看着无聊,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到了案几上被傅九衢用镇纸盖住的书信上。

雨下大了。

嘀嘀嗒嗒地敲在青瓦上,庭院安静而寂寥。

片刻工夫,突然又传来一阵笑声。

辛夷就听见了是三念在和羡鱼说话,小鱼儿性子活泼,正是猫嫌狗不爱的年龄,平常最喜欢黏着三姑娘,关系很是亲近。

姐弟俩叽叽喳喳,大老远都能听见声音。

但下棋的两个人,没有反应。

显然,他们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辛夷看着一念清俊的面孔,心思浮动。

到今天,她仍然从一念的脸上看不出几分赵官家的模样,因为七年过去,她几乎快忘记赵官家长什么样了。但一念那眉头、耳垂、鼻梁,与傅九衢倒有点相似。

都说外甥像舅舅,如果傅九衢与赵祯有所肖似的话,那是不是可以推断出一念确实是赵祯的亲生儿子?

“娘……”

三念的笑声闯入帘子,黄鹂鸟儿似的,很是悦耳。

可最先探出头的不是三念,而是羡鱼。

六岁的羡鱼凭一己之力打破了“儿子像娘”的魔咒,一张小脸跟他的父亲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让辛夷怀疑这不是基因的传承,而是代码的复制。

“哇,在下棋……我要来,我也要来……”

缩小版的羡鱼不像他爹那么板着脸,顽皮得像只猴儿似的。

傅九衢收拾过他好多次了,还是不长记性。

看着羡鱼往棋盘边挤,辛夷就头大,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扯过来。

“大哥哥和你爹下棋,你去凑什么热闹……”

“娘,痛痛痛……”羡鱼歪着头,伸脖子看着棋局,对着陷入沉思的一念大叫,“这个我会,我会,大哥哥走那儿,走那儿,哎哟你不行,让我来暴杀我爹,让我来……杀他个片甲不留……”

傅九衢:“……”

亲儿子,杀老子有一手。

傅九衢抬抬眼,“功课写了吗?”

羡鱼满不在乎地嬉笑,“写功课做什么?祖母说了,阿爹小时候就不喜欢写功课,让我去陪妹妹顽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