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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758)

辛夷看着假哭的郁湄和真伤心的陈氏,表情很是不悦。

“陈夫人,你这又是何苦?葛庸那般对你,连逃命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带你一起走,你竟然还顾及夫妻之情,这不是找罪受吗?回去吧,重新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重新找男人这种事,陈氏想都没有想过。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辛夷,苦涩地摇了摇头。

“民妇与他是少年夫妻……他尚未入仕便与我成婚,有了我们的大儿子……年少那会儿,他是真心对我好过的……”

陈氏说不下去了,悲痛掩面,不停地抽泣。

“后来他仕途平顺,官儿越做越大,陆续抬了新人进门,我心下虽有不满,也只得隐忍,替他打点后宅,帮他结交官夫人,纵是知晓他手脚不干净,会收一些银两,也没有想到他的胃口会那么大,竟然惹出了人命官司……

我这辈子,荣华富贵是因为他葛庸,贫困潦倒也是因为他葛庸……我便想,罢了,兴许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夫妻一场,眼下能为他做一点,是一点吧。这一去,夫妻便缘尽了,此生再不能相见……”

陈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辛夷沉脸不言,看郁湄搂着那个包裹的样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钱。而且,很有可能是陈氏的全部家当,准备用来打点官差的。

郁湄显然是不想陈氏把这个钱使出去,不停地将包袱收紧,生怕辛夷看不出来似的。

这点小把戏。

辛夷将头探出马车,看一眼远去的押囚队伍。

“相识一场,我给陈夫人最后一句忠告。”

陈氏惊愕地抬头看她。

辛夷勾勾手,“来。”

陈氏慢慢走近马车,将脸凑过去。

辛夷盯住她,“小心郁湄,守好你的钱财,忘记那老不死的。好好教育你的儿子,真心疼爱你的闺女,开始新的生活。只要你想,一切都还来得及。”

陈氏愕然地看着她。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奇怪的话。

不像是正经话,又十分悦耳。

··

又几日,高明楼及杨怀敏等案犯,即将押解回京了。

大理相国之子,“人屠”高明楼是何等模样,扬州百姓早已好奇不已。

离开扬州那一天,天气极是严寒。

早早地,城里便传来鞭炮声。

百姓自发备了炮仗,请了舞狮,从城东舞到城西,开心得像过年似的,载歌载舞地准备送走“瘟神”……

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回京必受重罚,这是百姓的共识。他们不会知道,在远离扬州千里开外的汴京城里,大理使团正在不停与大宋朝廷交涉,要人。赵官家头发都又白了几根。

卯时,阳光从浓雾中破出,照在扬州府衙外的石狮子上。

两辆囚车一前一后从角门驶出来,前面是高明楼,后面是杨怀敏。囚车后用铁链拴成串的是同案走卒,以及为数众多的官差。

“停!”一个胥吏手握长鞭,抬臂一呼,队伍便停了下来。

官兵整肃队伍,郑六牵来了奉使大人的坐骑,却迟迟不见曹翊的人。

“大人呢?”他问。

旁边的宋化睨他一眼,努努嘴。

郑六了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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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麒麟送子图

入冬后,扬州府没有下雪,天却冷得出奇。

曹翊站在羡鱼桥上,看着厨房的炊烟,听着房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低头呵了呵气,呼出一团白雾。

杏圆打帘子出来,望一眼,心下免不了叹息。

“曹大人。”杏圆上前福了福身,“娘子请您荷亭稍坐,她马上就来。”

荷亭离羡鱼桥不远就在花厅外面,夏天观荷所用到了秋季,辛夷让人装上围板添了炉火,冷是不冷,但辛夷在荷亭见他,分明有避闲之意。

曹翊微笑点头,随杏圆过去,拾级而上。

辛夷考虑得周到,他没有什么不满,只是酸楚。

塘里干枯的荷叶弯着腰,卷曲在寒风凛冽的水面上,不见盛开时的生机,如一场送别的葬礼,一如曹翊此时的心境。

他想起汴京药坊的小院后,那一池的水莲,想昔日和辛夷坐在塘边饮茶说话,看她用铡刀将药材切成规则的一段一段,说是可以解压……

“曹大人。”辛夷带着桃玉款款而来,唇角略带笑意。

外面天冷,她身上系了个厚厚的织锦斗篷,领子有狐狸毛,看上去软绵绵的,衬得小脸白皙娇艳,脸上的笑也亲善温和。

曹翊起身拱手行礼,“郡王妃。”

辛夷还礼,在他对面入坐,“曹大人找我何事?”

曹翊俊逸的脸上略带几分潮红,声有涩意。

“并无要事。曹某今日便要押囚返京,特来向郡王和郡王妃辞行。入府才知,郡王今早便因生曹某的气,出城去了。”

辛夷微微一笑,“九哥为抓高明楼很是费了些心机,眼下这个结果,生气在所难免,还请曹大人海涵。”

曹翊笑着摇摇头,“我与他自小相熟。他是什么性子我自是明白。你且让他放心,到了京中,我会极力阻止大理带走高明楼……”

停顿一下,他眉头拧起。

“至少,也要让他吃些苦头才好。”

辛夷微微颔首,理了理微敞的斗篷,不对朝堂公务多说什么,只是打量曹翊的腿,询问道:

“冬日严寒,此去汴京路途遥远,曹大人的腿,无碍了吧?”

曹翊没有想到临行竟能得到她的一句关心,目光盈满笑意。

“得蒙娘子妙手相助,曹某已无大碍。”

辛夷:“那就好,那我谨祝曹大人,一路平安,顺利返京。”

“多谢!”

曹翊盯住她,视线仿佛越过了时光,在她面前的不是广陵郡王的妻室,而是与他情投意合的张小娘子……

这一细想,往事已过去多年。

“曹大人?”辛夷看他怔愣,微笑问:“还有事吗?”

曹翊回神,觉得脸热,慢慢地摇了摇头,尴尬地望向羡鱼桥。

“得闻那座桥为了令公子而更名,可曹某来扬州这么久,却是遗憾未见小公子一面,引以为憾……”

辛夷笑问:“曹大人是要给孩子发红包吗?”

曹翊猝不及防被问,愕然看她片刻,尴尬地从腰间解下玉佩,双手捧上去。

“曹某愚昧,常来府上蹭饭,竟是忘了给小公子备礼,属实是疏忽了……”他低头看了看玉佩,“这个玉佩是我祖父挂帅出征南唐前,太祖爷亲手相赠,一直被我引为至宝。不知以此相赠,会不会唐突了小公子……”

辛夷:……

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能听到曹翊的心跳。

“曹大人有心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怕不是要折煞了羡鱼……他年纪尚小,担不起呀。”

辛夷没有去接玉佩,笑吟吟地道:“曹大人要是愿意,且以铜钱一枚,留给羡鱼压岁即可。过了年节,他跟着便要咿呀学语了,我会告诉他,这是曹伯伯的礼物,盼他天圆地方、无病无痛,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