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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66)

“爷,就张小娘子那一副瘦弱的小身板,大抵是抵不住这风雪天的……”

傅九衢嗯声,面不改色。

孙怀把食盒抱在怀里,免得带来的食物受了凉,脸上堆着笑。

“受这老半天的罪,想来那小娘子怕极了。一会儿见着爷,定会苦苦哀求,叫爷救她出去。”

“哼!”傅九衢不冷不热,“惯她毛病。”

主仆俩说着话,突见曾钦达迎面走来,风雪中那张胖脸带着谄媚的笑,晃得他背后那两盏忽明忽暗的夜灯,好像也变成了一张笑脸。

“郡王来迟了,张小娘子不在大牢。”

傅九衢猛地顿步,目光凌厉。

“张尧卓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曾钦达知道他误会了,连忙作揖拱手。

“回郡王,我们张大人家老夫人的历节病多年不愈,这几日下雪变天,痛得都走不了路,听闻小娘子医术超群,张大人把人请去了……”

张尧卓会请一个囚犯?

不合常理。

曾钦达眼珠一转,笑得极尽讨好。

“张大人事母至孝,有张老夫人出马,哪有请不动的人?”

这就合理了。

但张老夫人深居简出,怎会突然知道开封府大牢里有一个小娘子医术超群?还特地给张尧卓施压,让他把辛夷弄去治病?

傅九衢冷笑走近。

“你们又在耍什么花招?从实招来。”

曾钦达左右看了看,低笑一声,“这天寒地冻的,小娘子那娇贵身子哪里受得住?嘿嘿,下官只是替郡王略尽绵力罢了。”

邀功来了?

傅九衢阴凉凉地一笑。

“那还要劳烦曾大人,替我通传一下。我这老毛病也犯了,要借张小娘子妙手一用。”

……

在《汴京赋》游戏里,有一个支线小任务就叫”张老夫人的痛风方”,任务的主人公就是张尧卓的亲娘张老夫人。

张家原本家世普通,全靠了张贵妃的裙带关系才发达起来,张尧卓的老娘早年间也是个辛苦劳作的妇人,风湿顽疾多年不愈,手指和足趾、关节都肿胀得变了形,一遇天气变化更是疼痛难忍。

曾钦达那个滚刀肉在张尧卓手底下办差这么久,自然也有培植心腹。

在辛夷的威胁和利诱下,他绕着弯找了个丫头在张老夫人面前说张小娘子“死而复活”后吃毒物商陆却不死,又妙手回春救活了崔郎中都治不好的吕铁蛋那些事情。

“人家都说,她怕不是个鬼医?”

一番撺掇,老夫人就动了心……

这个张老夫人别的本事没有,拿捏自家儿子却有一套。

当傅九衢带着孙怀行走在北风呼啸的汴河大街时,辛夷正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饱餐了一顿张大人家的好饭好菜。

然后当着张尧卓的面,把张老夫人忽悠得红光满面,说什么便信什么,再一番推拿针灸下来,老夫人差点要把她当成活菩萨供起来……

第57章 保释,认亲?

屋子里摆着一张黄花梨架子床,镂空的草叶纹精致而大气,其他摆设却简朴。

此刻辛夷就坐在床边的杌子上,听张老夫人痛陈儿子请的医官,骂儿子不孝,没有早点把“鬼医”请回家来。

“老婆子这身病有二十来年了,一遇湿冷天,像有刀子在刮骨头……这个逆子,要是早些把小娘子请回来,老婆子又何须受这些活罪。”

辛夷笑了笑,面上云淡风轻。

“老夫人寒湿久伏,络脉失和,须得循序渐进,以散寒除湿,通络止痛为主,我给您开的这个方子,服用十剂,等疼痛缓解,肿胀减轻,再换方续服……”

“好。”张老夫人这会子舒服了许多,在得遇“鬼医”的心理作用下,怎么看辛夷怎么觉着好。

“小娘子今晚就别走了,我让人在府上给你安排个住处……”

“娘,使不得!”

张尧卓脸都憋红了,他老娘却不管,赏个白眼又道:“我每日起身,手足便疼痛难忍,屈伸不利,明早小娘子恰好可以再给我按捏按捏……”

“娘!”张尧卓肺都快气炸了,还得强忍着低眉顺眼地哄老娘,“小张氏是人犯,得看押在开封府大牢里,不可坏了规矩……”

“人犯怎么了?人犯也是郎中。”

张老夫人冷飕飕瞪儿子一眼,手拍床板,“是我老婆子的病来得紧要,还是你开封府的规矩紧要?”

“老夫人。”辛夷笑道:“你就别为难张大人了。小女子清白行医,坦荡做人,没有犯法,开封府定会还我清白,不会耽误老夫人的治疗……”

顿了顿,她叹口气,煽风点火,“即使我当真因小人诬蔑被含冤杀头,老夫人按我所写的方子煎服,大抵也能缓解一二。”

“杀头?还要杀头?”

张老夫人脸色都变了。

“逆子,我看你就是盼着老娘痛死!好,你要带走她,不如把老娘一道送到开封府大牢去好了,早死了,早省你的心……”

张尧卓快要气疯了,可他是个孝子,在生病的老娘面前又不得不陪着笑,“娘,此事要官家定夺,您儿子说了也不算的呀……”

“老娘只是要个女大夫,你就万般不情愿,推三阻四,就是不想让老娘好活……”

曾钦达来得赶巧,恰是张老夫人大发淫威的时候。

张尧卓听到通传,说是傅九衢来府上要人,竟是心弦一松,像听到救星一般。

“娘,你看这广陵郡王我们也惹不起。我先把人带走了,回头再让她来给您瞧病。”

说罢扭头,示意侍从带走辛夷。

“走!”

辛夷跟着他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一路沉默。

长长的行廊里,夜灯清幽昏黄。

张尧卓突然停下脚步,面色阴冷地看来。

“张小娘子,好手段。”

辛夷一脸莫名地看着张尧卓,认真问:“张大人是说,我不该为老夫人治病?不该让老夫人因为减轻了痛苦而开怀大笑?”

张尧卓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好半晌,他摆摆手,收敛起表情。

“本官看小娘子是个聪明人,一手医术,着实也不忍埋没。只要你肯招出幕后主使,告诉本官那天在药王塔是和谁人约见,本官担保你性命无忧……”

辛夷笑了笑,“张大人公堂未开,没有人证物证,就想教唆小女子认罪栽赃?不谈大宋律令,就说我方才为老夫人治病,张大人没付半分诊金,还这样对待恩人,好像不太合适吧?”

她声音大,没给张尧卓留半分脸面。

话落,风雪里突然传来两个缓慢而清脆的击掌声。

“说得好。”

辛夷扭头,只见傅九衢从行廊的那一头漫不经心地走出来,眼神凌厉,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张大人,不会打扰吧?”

知道打扰还来?张尧卓此时已是头顶青烟,气不打一处来。偏生在傅九衢面前也发作不得,皮笑肉不笑地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