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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193)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瞥一下那些银票,狠了狠心,再拿出二分之一,末了,又想到什么,再掏出一多半,只留下薄薄的几张。

“这些都带回去交给郡王吧,我就收一个加工费行了……”

她很清楚这个钱是怎么来的,有多么烫手。

财不配位,必有灾祸。

辛夷不敢占这个小便宜。

不曾成,段隋却嘶嘶笑了起来。

“你这小娘子,脑子倒是灵光得很。知道念着咱九爷的好,不过……”

他翻个白眼,将银票又推了回去,“我可不敢替你捎回去。九爷把那盒白笃耨都献给官家了,又怎会看上这点银钱?九爷若是要钱,就不给让我拿来给你。”

白笃耨献给官家了?

辛夷微微一怔。

段隋又笑道:“张娘子拿着吧。我可从来没见九爷这么掏心掏肺对人好……不过张娘子浑不在乎就是了,毕竟那边还有一个曹大人为了你在罚跪祠堂呢。”

辛夷眼皮一跳。

罚跪祠堂?

怪不得好几天不见曹翊过来,原来是被家里禁足了么?

段隋走后,辛夷抱着檀木盒子,许久冷静不下来。

三小只却是开心不已,排排坐在辛夷的床上,一个接一个地帮她数银票。

“傅叔是真心为了咱们。傅叔好,好得明明白白。”

一宝冷静地下结论。

“我们有钱了,好多好多钱。”

二宝乐得在床上不停地打滚,将银票撒得到处都是。

“娘,三宝是不是可以请先生来教书了。”

三宝怀揣着读书科考当女状元的梦想,小手紧紧揽住辛夷的胳膊,满眼是兴奋的小星星。

“娘,我想上学,以后当大官。”

二念的需要更为朴实,“娘,往后冰糖葫芦是不是可以一次吃两串?”

一念瞪着他俩,看着辛夷。

“这么多钱,娘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

小孩子一个个喜滋滋的,眉开眼笑,为他们将来的生活设计了许多美梦。

辛夷却平静地将银票收回盒子里。

“这些钱,我不能要。”

她长吸一口气,终于从喜获巨额的亢奋状态中找回理智,急慌慌把银票收起来就去赶驴,想赶紧将钱送回到傅九衢的府上。

可是还没有离开药铺,又想到段隋说的话。

傅九衢不缺钱。

这个钱是还不回去的。

而且,钱是张卢的,肉痛的人是张卢,即便她一文钱不要,该得罪的人,也已经得罪了,撇不清关系的……她没有必要为此和傅九衢较劲。

最应该做的是拿着这个钱,为傅九衢做一点什么——比如专门为他的病,弄一个药物研究所,外科手术室?

辛夷对药铺事业有更大的野心,兴高采烈地将驴子赶了回去。

然后,想起另一桩头痛的事情——曹翊。

一个人坐了许久,辛夷让良人找来笔墨纸砚,给曹翊写了一封信。

大意是自知福薄,一个拖儿带女的小寡妇实在配不上曹大人,也不愿意曹大人为了她承受来自家族的惩罚……

最主要的是,执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辛夷一直知道,不被家里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也走不到最后。所以,曹家的反应其实在她的意料之中,也许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被嫌弃了,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

即便那点难受,也只是为了曹翊待她的情分,而不是不能嫁入曹府。

她心里知道,曹翊是顶不住家族压力的,不可能为了她抛弃一切。但因为缺爱,她终归还是贪恋了那个温情男子温暖的微笑和满腔的柔情。

“唉!”

辛夷合上纸笺,塞入信封里,递给良人。

“你亲自送到曹府去。”

良人有些犹豫,“姐姐……”

辛夷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没关系。信落到大夫人的手上,让大夫人瞧见,也没有什么。”

事实上,她就是写给大夫人看的。

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她不要再苛责曹翊。

信很快便送出去了,辛夷却没有想到,次日晚间,药铺还没有打烊,曹府的马车就过来了。

驾车的人是郑六,一脸不满地行了个礼。

“夫人请张娘子过府一叙。”

(工/中/好/木每/館/小/汥)

第155章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总算来了么?

辛夷镇定地洗了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叮嘱安娘子和良人带好三小只,然后平静地上了郑六的马车。

她以为去曹府会面对雷霆震怒。

没有想到,却是和风细雨。

一个小丫头将她带入了采桑院,等待她的除了曹府的大夫人冯氏,还有曹皇后。

大夫人沉着面孔,一言不发地将辛夷上下打量,看了又看,心里百般不悦。曹皇后一如既往地温和高贵,屏退下人,这才让辛夷近前来为自己看诊。

辛夷为曹皇后问诊数次,从无这一次那么艰难。

但既来之,则安之。

切脉,问病,开方,记录医案,她一丝不苟,平静得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曹皇后似乎对此很是满意,微笑着看了大夫人一眼。

“我近来睡得安稳,身子也松快了许多,全是张娘子的功劳。”

大夫人心里很清楚,女儿这时回府,分明是儿子请回来的救兵,是为张娘子说情来的。

她原本计算好了,等张小娘子看完病,给打发她一点银钱,看她大惊小怪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再借机敲打羞辱她一番,让她知难而退,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好叫女儿看清楚这样一个女子配不上曹家的儿子。

然而,辛夷的平静弄得她十分意外。

刨去寡妇身份不提,这个张小娘子年岁不大,却端庄大方,从容镇定,浑身上下找不到半点小家子气,若有一个好出身,倒也配得上她的儿子。

曹皇后打量她母亲几眼,笑着问辛夷。

“张娘子,我这病如何?”

“大好。”辛夷微微一笑,道:“但我听圣人卧起时辰却觉得不妥。冬季万物封藏,阴气盛,阳极衰,圣人当以养藏为本,敛阳补肾,一日三餐皆要热食,早睡晚起,能多睡一会便多睡一会,圣人起得太早。”

曹皇后捋一下头发,眸底浮出几分无奈。

“天气凉寒,窝在被子里才是神仙日子,我也巴不得多睡一会,但每日天不亮就陆续有人来坤宁殿坐等问安,起身晚了让人不好。”

堂堂一国之母,睡个懒觉都这么难?

辛夷看了看曹皇后的面色:“圣人大病初愈,得的又是寒症,睡得饱,正气才足,正气足,方能抗病。圣人万不可小觑了睡眠的作用,若圣人习惯晚起,兴许请安的人,就会来得晚一些了呢……”

曹皇后微微一笑,没有多说。

宫里人,宫里事,远不是那么简单。

莫说她晚起,便是她一天不起,那些人都有足够的“孝心”恭候在外,反倒落她一身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