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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192)

讨个巧而已,算不得本事。

不料,傅九衢听罢却一本正经地皱起眉。

“小嫂,官家很少夸人的。这么说,就是一定会给你做主,要回损失的钱财了。还不快谢恩。”

赵祯正低头喝茶,闻言差点呛住。

……

这一天,赵祯在药铺喝了张小娘子的独家果茶,吃了从没有在宫中尝试过的炭炉烧烤,还饮了两盅傅九衢府里的桂花酒,离开时,还听了一耳朵张娘子的“佳酿药酒”和“铜火锅计划”,馋虫都勾出来了。

“下次你再寻个由头,带朕出去。”

傅九衢把他送回福宁殿后,赵官家如此吩咐他。

然后,又给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今日外出之事,不可为外人所知。”

“外甥明白。”傅九衢微微一笑。

人人都说做皇帝好,可做皇帝其实身不由己。喜欢的东西不敢直言喜欢,面对讨厌的人还得虚与委蛇,便是饮食喜好这种小事,也不敢轻易让外人知道。

傅九衢看着云淡风轻的赵官家。

“舅舅,那张家人,外甥当如何处置?”

赵祯身形一顿,方才还微笑的脸,瞬时沉了下来,吓得两个宦官胆战心惊,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肚子里。

“痛打一顿,以儆效尤。”

赵官家一面说一面慢条斯理地张开了手臂,内侍见状赶紧上前侍候宽衣。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但也不痛不痒。将张卢的表弟痛打一顿,并没有要深究张卢。

傅九衢低低应了一声,神情冷淡地道:“张卢是勋臣之子,又是贵妃堂兄,官家待他的人宽容一些也无可厚非,但如今石唐和几个护院互相推诿扯皮,谁都不肯承认拿了笃耨香,更别说归还……那张小娘子可就要平白损失了……”

一面说“无可厚非”,一面又是逼他问责。

赵祯低低一哼,“石唐当街横抢着实可恨,但张娘子待价而沽,搅乱香药市价,也并非没有错处……”

“官家。”傅九衢有意无意地轻咳一下,眉目肃冷地抬头,“张娘子待价而沽,是因笃耨香世间无二,罕见稀有。既然别处没有笃耨香出售,那笃耨香就没有价格,哪里来抬价一说?”

赵祯被他气笑了,转眼看来。

“为了一个张娘子,你屡屡违逆朕……”

“微臣不敢。”傅九衢连忙拱手低头,态度温和却坚决,“微臣只是认为,赔偿是对劫盗者最低的惩处。若这个都不用,那往后是不是人人效仿,抢回来不承认便是,大不了挨一顿打,东西却可以据为己有,长此以往,国法何在,官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第154章 好得明明白白

赵祯平静地看着他。

久久,他仿佛想通了什么,低低一笑。

“也不知那笃耨香到底有何妙处?竟让张卢之流不顾体面,当街行抢……”

傅九衢沉吟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锡皮盒子,神色自然地道:“张娘子在炼香时,给了微臣一盒,微臣这便给官家试香……”

锡皮盒里的白笃耨是香丸形态,傅九衢盘坐在矮几边,慢条斯理地拈香入炉,动作舒缓而优雅,待香炉里的炭火熏烤出袅袅香气,他才慢慢地站起来,侍立在侧。

“官家以为如何?”

赵祯微微合眼,沉吟良久点点头。

“清雅氤氲,回味悠长,好香。”

傅九衢将香盒慢慢塞入怀里,起身拱手。

“官家,如此好香,怎能让石唐这种贱鄙纨绔不花一文便抢了去,白白享用?”

赵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眼望过去,眉头微微皱起,“痛打一顿,归还赃物。”

傅九衢:“打完仍不肯归还呢?”

赵官家瞪他一眼,“按价赔偿。”

傅九衢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微臣领命。”

领命,又领命。

分明是他想这么干,让张卢来赔这个钱,偏生要借皇帝的嘴巴……

赵祯不耐烦地摆摆手。

“退下退下!三日内,朕不想见你。”

没等三日,赵祯便将傅九衢唤到面前,问他再要一些笃耨香,并让他找张娘子去询问笃耨香的由来。

到了这个地步,傅九衢不得不直言,白笃耨其实是从沉船里捞出来的,应当是产自真腊。他已然派人前往真腊,再采购一些,让张娘子依着法子炼好,呈给官家使用。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但赵祯一听,却气得差点吐血。

沉船上的东西,是真腊使者带入汴京来的,那不就是上贡给皇帝的东西吗?

“臭小子。你这点歪心思全用到朕身上了。”

赵祯指着傅九衢破口大骂。

这个要不是亲外甥,赵祯能把他活活打死。

明明是属于他的东西,叫一个张娘子得了好处,还弄得她很委屈,得了张卢数十万钱的赔偿。

而他这个皇帝,仅得一盒,还要从外甥手上讨要……

“混账东西,还不退下?三日内,朕不想再见到你。”

傅九衢挨了官家的训,从宫里打马出来,一脸春风得意地笑,段隋一脸疑惑地看了半晌,到了皇城司,实在忍不住问了。

“九爷为何如此高兴?”

傅九衢扫他一眼,跃下马来,敛眉不答。

段隋又问:“九爷不许张娘子把笃耨香献给官家,为何自己却这么做了?”

傅九衢淡淡地道:“沉船贡品,不是无主之物。你当官家为何哑口无言,不再追究此事?”

段隋纳闷:“为何?”

傅九衢冷哼一声,“转过来。”

“啊?”段隋默了默,瞥着傅九衢转过身。

傅九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没脑子就少说话。”

段隋摸着屁股,苦着脸看傅九衢,“九爷踹也踹了,总得告诉属下到底是为什么吧?”

傅九衢将右手鞭子换到左手,眯着眼似笑非笑。

“因为他是我舅,不是她舅。”

段隋呃一声,觉得自己这一脚挨得有点冤。

辛夷是拍卖事件后的第三天,收到赔偿的。

“大宋钱庄”的银票,一共五十万钱,整整齐齐地码在檀木盒子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从钱庄里取出来,带着金钱独有的香味放到她的面前,比笃耨更香十倍。

“张娘子可要拿好了,这次再被人抢走,就别再累着咱们九爷帮你找回了。”

段隋将银票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两只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细缝,语气又酸又妒,脸上是浓浓的不满,竟与那孙怀有几分相似。

果然金钱会让人迷失。

辛夷读出了段隋的情绪,见左右有人,端端正正地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一半的银票,塞到段隋的手上。

段隋吓一跳,被烫了手似的甩开。

“你做什么?”

辛夷看他面红耳赤,知道她误会了,噗嗤一声。

“不是给你的,是给郡王。”

“郡王?”

“嗯。”辛夷道:“我喜欢钱,但不会贪得无厌。这次的事情,全仰仗郡王相帮,否则,便是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不到一文钱的赔偿……”